"你以为我是愧疚?"他攥紧我的肩膀,沉水香混着雨气扑面而来,"半个月前在藏书阁,你挡在我身前时,可知道我袖中渗出的血,是替你挨的那道剑锋?"
药罐里的当归在沸水中咕嘟作响,恍惚间回到药铺的那个雨夜。
那时她缩在柴房喝着苦涩的汤药,对着烛火幻想:如果晏辰能送来一块糖糕,这药汁是不是就不那么苦了。
此刻他怀里的温度如此真实,却让阿楚的意识泛起涟漪——原来无数次隔着青墙的仰望,终有一天能换来他低头时,发间落着的漫天星光。
祠堂里摇曳的烛火映着柳如眉怨毒的眼神:"你母亲当年发现晏夫人害死小叔,才被灭口的!"
阿楚的身子猛地撞向供桌,铜香炉倾斜,香灰簌簌落在"楚氏列祖"的牌位上——七岁那年在墙角听见的"除掉那个女人",原来指的是抱着药罐冲进晏府的母亲。
晏辰追来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槐树上的宿鸟,他手中摊开的日记本上,墨迹还很新鲜:"今日看见公子袖口的血痕,可是为我?"
老槐树的影子里,他把我揉进怀里的力道大得几乎灼人。
阿楚的意识突然清明起来:多年前她偷折的槐花,原来掉进了他未写完的诗稿第三页;而他藏在书箱底的那副护膝,针脚虽丑,边角却被摩挲得发了毛,像极了她捣药时磨旧的青布围裙。
祠堂方向传来柳如眉的叫骂,可此刻落在肩头的月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就像他当年在书院墙头递来的半颗冰糖。
绣房里的牡丹图快绣完时,我摸到布料里藏着的小字:"愿公子平安喜乐"。
晏辰修补绣布的样子格外笨拙,针尖好几次扎破手指。
阿楚的睫毛在烛火下颤了颤,忽然想起药铺里替他包扎伤口时,自己也是这么手抖。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忽然开口,指尖抚过"愿"字的针脚,那里还留着她当年刺绣时落下的血渍,"去年你在槐树下埋护膝时,我就在假山上看书。"
元宵灯会上,晏辰的手指穿过阿楚的指缝。
海棠红的襦裙扫过琉璃灯影时,她想起去年今天:雪地里写他名字的手指冻得发紫,而此刻他掌心的温度,正一点点化开那些年积在骨缝里的寒意。
柳清婉领着一众贵女围过来时,他突然握紧我的手,声音穿过喧闹的灯海:"这是我的未婚妻,将来的晏夫人。"
兔子灯下悬着的谜题"桃之夭夭"让阿楚咬了咬唇。
"是逃字。"她的声音轻得像雪,却见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在我这里,是阿楚的楚。"
周围的哄笑声中,阿楚的意识飘向遥远的过去——原来所有隔着院墙的守望,所有藏在药罐底的心事,终有一天会在他眼中,化作比千盏花灯更暖的光,把往后的岁月照得通透如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