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侏儒的声音从铜镜里传来,他如今只剩半张脸,另一半已成了槐树皮,“还有最后一关——回到最初的换魂之夜。”
铜镜突然吸住我们的影子,光影变幻中,我们回到了忘川河畔。
月光下,老婆婆正拿着还魂草站在奈何桥边,而年轻的张伯躲在槐树下,手里攥着灌了“忘川散”的茶壶。
“原来换魂是老婆婆故意安排的。”晏辰看着镜中场景,阿楚的身体气得发抖,“她算出我们有双生之相,想借我们的真心破除自己的诅咒。”
我看见镜中的老婆婆将还魂草递给过去的“我”,而张伯趁机将“忘川散”倒入河水。
紫色的河水瞬间沸腾,竟将老婆婆的魂魄震入了过去的晏辰体内——这就是我们换魂弄反的真相。
“快阻止张伯!”晏辰推了我一把,我们的魂魄冲进镜中,正好撞翻了张伯的茶壶。
“忘川散”洒在还魂草上,竟开出了双色花,一半紫色一半白色,像极了我和晏辰错位的身体。
老婆婆的魂魄趁机脱离晏辰体内,与书生的魂在花海中相拥。
他们亲吻的瞬间,所有镜界的碎片都化为槐花,而张伯被槐树根缠住,变成了忘川河畔的一块槐木碑。
“谢谢你们。”老婆婆的声音在风中消散,她的魂魄与书生合二为一,化作了还魂草的种子。
我和晏辰的影子被弹出镜界,落回药铺时,正撞在彼此怀里。
“我们……”我看着晏辰眼中的温柔,忽然发现他眉心的槐花印记与我手背的完全重合,“好像真的自由了。”
镜界消融后的第三日,晏辰把自己关在药铺后院。
我隔着篱笆看见他对着铜镜唉声叹气,阿楚的身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娇小,而他手里攥着的,竟是我那件穿旧的粗布褂子。
自从镜界归来,我们的身体依旧错位,但诅咒彻底解除,只是偶尔会交换动作——比如此刻,我正用晏辰的手笨拙地给阿楚的身体系围裙。
晏辰转身时,围裙带缠住了我的手腕:“你懂什么,”他用阿楚的嗓音哼了一声,指尖却偷偷勾住我的小拇指,“我在研究怎么用槐花瓣染布,给你做件新襕衫。”
我看着他发间沾着的槐花粉,忽然想起镜界里他穿宫女服的模样。
“得了吧,上次你用我的螺子黛染布,结果把陈婶的被子染成了紫色,被追着打三条街。”
“那是意外!”晏辰跺脚,阿楚的绣花鞋踩在泥地里,溅起的泥点正好落在我蟒袍上。
我们对视一眼,突然笑作一团。
这种错位的日常,竟比换魂前更添趣味。
午后靖安郡主来送点心,看见晏辰穿着我的粗布褂子在晒槐花,而我穿着晏辰的月白襕衫在捣药,当场惊掉了手中的食盒。
“你们……还没换回来?”她看着我们手背相同的槐花印记,眼神里满是困惑。
晏辰擦着汗走过来,阿楚的脸上沾着槐花粉:“换不回来才好,”他故意凑近郡主,用晏辰的语气压低声音,“不然谁给阿楚画眉?”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背的槐花印记彼此呼应,像两枚生长在不同身体里的同心结。
晏辰终究还是用槐花瓣染出了紫色布料,只是做成襕衫后,穿在我身上像块移动的紫茄子。
他却得意洋洋地围着我打转,用阿楚的手给我整理衣领,指尖划过我喉结时,故意停顿了两秒。
“好看吗?”他仰着下巴看我,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
我突然想起换魂前他给我戴银簪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仰着脸,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晏府嫡子的矜贵。
“好看,”我故意板着脸,用晏辰的嗓音拖长语调,“就是穿在我身上,像极了西街卖糖葫芦的王胖子。”
晏辰气鼓鼓地捶了我一拳,阿楚的小拳头落在我胸口像挠痒。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他转身去拿螺子黛,却不小心碰倒了药柜,蜈蚣干滚了一地。
“赌不赌?”我捡起一支蜈蚣干,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你若能用这螺子黛给我画出远山眉,我就穿这紫襕衫去市集吆喝。”
晏辰眼睛一亮,立刻拧开黛砚:“一言为定!若是画不好,我就……我就用阿楚的身子给你捶背三个月!”
他沾着黛墨的指尖靠近我眉心时,我忽然握住他手腕。
四目相对的瞬间,阳光正好照在我们手背的槐花印记上,两道紫光交叠,竟在空气中凝成了半朵槐花。
“晏辰,”我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忽然想起镜界里老婆婆说的“真心换真心”,“其实不换回来,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