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块碎片消失时,空中响起裴砚之带着笑意的叹息:&0t;幸好这一世我终于护住你了。&0t;
朝阳终于穿透云层,照在沈知白颤抖的双手上。那枚玉扣静静躺在掌心,内侧刻着两个小字:
&0t;不悔&0t;。
沈知白跪坐在青铜柱旁,指腹反复摩挲着玉扣上的刻痕。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满地纸灰交织成破碎的网。废墟深处传来机括停转的闷响,那些青铜柱正缓缓沉入地底,柱身的往生纹在阳光下泛出诡异的紫晕。
&0t;大人!&0t;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沈知白迅将玉扣藏入袖中,转身时已恢复平日的冷肃。钦天监的属官们抬着星盘罗刹赶来,却在三丈外齐齐刹住脚步——他们看见沈大人雪白的衣摆上,沾着正在蠕动消失的血字。
老主簿颤抖着捧起半页残纸:&0t;《双生劫》的偈语后面还有内容!&0t;纸面上,被血浸透的墨迹正自行重组,渐渐浮现出新的字句:
&0t;铜镜碎时劫未消,九狱深处锁阴阳。若问破局何处觅,青玉&0t;
最后半行字突然被地缝里钻出的黑丝吞噬。沈知白瞳孔骤缩,他认得这些丝线——与裴砚之被缠住手腕时如出一辙。更可怕的是,黑丝缠绕的砖缝里,正渗出淡青色的雾气,隐约凝成半张人脸。
&0t;所有人退后!&0t;沈知白甩出袖中银铃。铃声激荡间,雾气突然暴起,扑向最近的一名属官。那人的瞳孔瞬间爬满黑丝,脖颈诡异地扭转三圈,竟用6明远的声音尖笑:&0t;沈大人好狠的心,连砚之用命换的时辰都要浪费么?&0t;
沈知白剑指划过银铃,铃身顿时裂开,数十枚青针暴雨般射向被附身的属官。针尖触及黑雾的刹那,整片废墟突然下陷三尺,露出下方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那些管道表面布满呼吸般起伏的凸起,分明是放大千万倍的往生丝!
&0t;是活的浑天仪&0t;老主簿瘫坐在地,&0t;当年6大人主持修建的地下浑天仪竟然变成了&0t;
被附身的属官突然七窍流血,皮肤下鼓起游动的黑丝。他在断气前猛地抓住沈知白的衣襟,将某物塞进他腰带,嘶声道:&0t;青玉扳指三更&0t;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塌陷成满地蠕动的黑虫。
沈知白强忍恶心拍开虫群,摸出那枚染血的青玉扳指。内侧本该刻着6明远名讳的地方,现在却多了道新鲜的刻痕——是半幅星图,与裴砚之最后塞给他的玉扣纹路完全吻合。
&0t;收殓尸身,所有人即刻撤回观星台。&0t;沈知白转身时,余光瞥见那幅诡异的画正飘在不远处的断墙上。画中棺材已经闭合,但棺盖上多了道裂缝,形状恰似他掌心的血符。
当夜三更,沈知白独自站在钦天监档案阁深处。月光透过浑天仪模型的铜隙,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同时举起玉扣和扳指,让两道刻痕在光线下重叠。
&0t;果然在这里&0t;阴影交织处,浮现出个微小的光点。沈知白推开沉重的星象柜,露出后面被符纸封住的暗门。门缝里渗出的寒气中,飘着裴砚之惯用的沉水香。
暗室中央悬着面青铜镜,镜框缠绕的往生丝还在蠕动。镜面映出的不是沈知白的身影,而是个正在溃散的金色人影——裴砚之残存的魂魄被困在镜中,心口的金光已黯淡如风中之烛。
&0t;天地玄宗&0t;沈知白咬破手指在镜面画符,鲜血却被往生丝瞬间吸干。镜中的裴砚之突然睁眼,用口型反复说着什么。沈知白凑近时,冷不防被镜里伸出的青灰手臂掐住脖颈!
&0t;抓到你了。&0t;6明远的声音从镜中传来,那只手却长着沈知白的胎记,&0t;你以为砚之真能破我的九世局?&0t;
窒息中,沈知白看见镜框的往生丝正疯狂生长。它们穿透自己的衣袍,在皮肤上爬出与青铜柱相同的纹路。更可怕的是,心口竟渐渐浮现出与裴砚之相同的疤痕。
就在意识模糊之际,怀中的玉扣突然烫。镜中的裴砚之残魂暴起,化作金焰焚向6明远的手臂。趁此间隙,沈知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青玉扳指按进铜镜背面的凹槽。
&0t;咔嚓&0t;一声,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往生丝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争先恐后缩回裂缝。沈知白瘫坐在地,看见裂痕间渗出汩汩鲜血,在青砖上汇成八个字:
&0t;劫在镜外,人在镜中。&0t;
铜镜突然炸裂,无数碎片悬浮空中,每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裴砚之幼时在御偷塞糖糕给他的场景;有去年上元夜两人共放的天灯;还有今晨那个带着药味的吻最后一块碎片里,赫然是沈知白自己站在某间密室,正将青玉扳指按向另一面铜镜。
&0t;这是&0t;沈知白伸手触碰的瞬间,所有碎片突然倒飞向他心口的疤痕。剧痛中,他听见裴砚之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0t;知白,看清楚你才是&0t;
鲜血溅上档案阁的星图,被月光照得亮。窗外传来四更梆子声,而暗室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两枚玉扣——一枚刻着&0t;不悔&0t;,另一枚内侧新刻了&0t;不离&0t;。
沈知白踉跄着跪倒在满地碎片前,青丝散乱地垂落在肩头。她颤抖的指尖触到那枚新刻的&0t;不离&0t;玉扣时,整座档案阁突然剧烈震颤,震得她耳畔的银铃簪叮当作响。悬浮的铜镜碎片出刺耳的蜂鸣,每一片都开始倒映出扭曲的时空——她看到十八岁的自己穿着月白色襦裙站在钦天监的占星台上,裙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而身后阴影里,6明远正将泛着幽蓝光芒的往生丝一寸寸缠上浑天仪的铜轴。
&0t;原来从那时就&0t;喉间涌上腥甜,沈知白突然现自己的素纱衣袖正在褪色,像是被水晕开的墨迹。更可怕的是,掌心那道为裴砚之挡剑留下的月牙形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暗室四壁的星图开始簌簌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青铜管道,那些管道表面凸起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分明是放大版的往生丝编织网,每一道纹路里都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数十条青铜锁链破土而出,锁链末端缀着的铃铛出摄魂的脆响。沈知白翻身躲避时,束的丝带被气浪掀开,怀中的两枚玉扣突然自行飞向暗室顶端,在月光交汇处碰撞出清越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锁链缠绕的轨迹与玉扣坠落的弧线,竟在空中组成完整的往生纹——那正是她去年中秋在裴砚之衣领内侧见过的图案。
&0t;大人当心!&0t;门外传来老主簿的惊呼。沈知白回头看见三名属官正被青铜管道里喷出的黑雾侵蚀,他们的官服下摆已经化为灰烬,裸露的小腿上爬满光的紫色纹路,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最年长的属官突然跪地呕吐,吐出的却不是秽物,而是大把大把的星砂——那些本该封存在浑天仪核心的、泛着银蓝色光芒的星砂,此刻正顺着他的七窍往外涌,在地面形成诡异的星图。
沈知白咬破舌尖,剑指抹过眉心,强行催动本命银铃。铃音震荡间,她腰间的禁步玉佩应声碎裂,暗室顶端的浑天仪模型突然解体,三百六十五枚铜筹如暴雨倾泻。其中三枚刻着&0t;6&0t;字的铜筹插入地面,竟在青砖上烧灼出焦黑的卦象。她踉跄着跪在卦象前,认出这是裴砚之去年冬至占出的死局,当时谁都没注意到卦象边缘多了一道裂痕——就像此刻她袖口突然绽开的金线。
黑雾突然凝成实体,化作七条布满倒刺的青铜锁链,锁链上刻着的咒文与沈知白裙裾上的暗纹如出一辙。其中一条穿透她左肩时,素白的衣衫瞬间绽开血莲,她惊觉锁链内里是空心的,正有粘稠的暗红色液体顺着伤口灌入经脉。更可怕的是,这些液体流过之处,皮肤上立刻浮现出与裴砚之临终前相同的金色咒纹——那些纹路正沿着她的锁骨向心口蔓延。
&0t;你以为毁掉镜界就能破局?&0t;6明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字都震得青铜管道嗡嗡作响,震落她间最后一支银簪,&0t;这十年间,你们每用一次扣心铃,就往生丝就多缠一圈&0t;花音未落,沈知白突然现自己的裙角开始石化,那些精致的刺绣花纹正变成真正的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