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是太后故意抛给你的诱饵!他早就暴露了,失去了价值。太后利用他对你的仇恨,利用你急于复仇的心理,用他最后的价值,设下这个局!目的只有一个——借韩七之死,彻底激怒你,让你在仇恨中失去理智,暴露‘寒刃’更多的力量,甚至……暴露你与我母亲景安公主之间那层隐秘的联系!她派去‘接应’韩七的人,当时就在巷口的阴影里看着你!看着你亲手替她除掉了一个废物,还顺便帮她把污水泼到了东宫头上!看着你……一步步踏入她为你精心准备的陷阱!”
“轰隆!”
沈知白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夜枭的天灵盖上!他身体猛地一颤,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在冰冷的地砖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剧烈地颤抖着。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额前的碎,顺着惨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尘埃里。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沈知白,那双曾经桀骜不驯、充满邪气的黑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骇、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耻辱,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剥皮抽筋般的恐惧!喉咙里出野兽受伤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嗬嗬声。
“不……不可能……你……你怎么会……”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
不止是夜枭,密库内的其他人同样心神剧震!
紫鸢倒吸一口冷气,面纱微微起伏,那双冰冷的凤眼中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审视。她看向沈知白的目光彻底变了,再无半分轻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个看似柔弱的画师,竟然对太后的手段、对暗卫内部的行动、对如此隐秘的杀局都了如指掌!这份洞察力,这份对信息的掌控,简直可怕!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哑叔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如同两盏骤然点亮的鬼火。他佝偻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下意识地搓动着,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位少主的价值。情报!最核心的情报!这个少主手中掌握的情报网络,或许远比他们这些蛰伏多年的人想象的更为庞大和精准!他浑浊的喉咙里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咕哝,像是在惊叹,又像是在重新定位。
萧寒更是心头巨震,看向沈知白的目光充满了后怕与庆幸,以及一种尘埃落定的狂喜!他瞬间明白了,若非少主今日点破,夜枭和他掌管的“寒刃”,恐怕早已在太后的算计下万劫不复!少主的出现,不是空谈大志,而是真正拨开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致命迷雾!他按在刀柄上的手彻底松开,取而代之的是紧握成拳,指节因为激动而微微白。
裴砚之站在沈知白身后,同样心神激荡。他看着那纤细却挺直如松的背影,看着她仅凭寥寥数语便将那桀骜凶戾的暗卫领击溃在地,看着她在这幽暗的密库中展现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保护欲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死寂再次笼罩密库,唯有夜枭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沈知白俯视着跪在地上,如同被抽去脊梁骨的夜枭。她没有再出言斥责,也没有流露出半分得意。只是静静地等待。那平静的目光,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压迫感。
终于,夜枭的喘息渐渐平复。他撑在地上的双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再无半分桀骜不驯,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灰败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他仰望着沈知白,如同仰望云端的神只。
“噗通!”
他双膝挪动,对着沈知白的方向,额头重重地、毫不犹豫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咚!”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密库中清晰回荡。
“夜枭……有眼无珠!狂妄悖逆!谢……谢少主点醒!再造之恩!”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近乎狂热的臣服,“从今往后,夜枭这条命,‘寒刃’上下百余条命,皆系于少主之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若有异心,天诛地灭,永世不得生!”
最后一个字吐出,他保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最卑微的奴仆在等候主人的最终裁决。那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他此刻的彻底臣服。
沈知白依旧沉默着。她没有立刻让夜枭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一旁肃立的紫鸢和哑叔。
紫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上前一步,动作再无半分轻慢,对着沈知白屈膝,行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下属礼,声音清冷依旧,却多了十二分的郑重:“‘蛛网’统领紫鸢,参见少主!少主洞若观火,属下叹服。从今往后,‘蛛网’之眼,即为少主之眼!‘蛛网’之耳,即为少主之耳!愿为少主耳目,洞察幽微,无远弗届!”
哑叔喉咙里出一阵急促而低沉的“嗬嗬”声,他不再佝偻,努力挺直了那苍老的脊背,浑浊的眼中爆出惊人的亮光。他走到沈知白面前,并未说话,而是用那双布满老茧和污垢的双手,颤巍巍地从怀中贴身之处,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册子。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露出里面一本薄薄的、边角磨损得厉害的线装名册。他双手捧着名册,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再次对着沈知白深深躬下身去,将名册高高举过头顶!那姿态,是无声的、最彻底的效忠宣言!
萧寒看着眼前彻底逆转的场面,看着三位桀骜不驯的统领在少主面前尽皆俯,胸腔中激荡的热血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激动:“暗卫上下三百精锐,蛰伏二十载,今得明主!誓死追随少主,重振景安公主遗志,拨乱反正,肃清奸佞!日月当空,此志不移!”
“日月当空,此志不移!”紫鸢、哑叔同时沉声应和。夜枭依旧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身体微微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同样的誓言:“日月当空!此志不移!”
低沉而压抑的誓言声在巨大的密库中回荡、碰撞、汇聚,最终形成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力量,冲击着古老的墙壁和穹顶,仿佛要将这尘封了二十年的黑暗彻底撕裂!
沈知白站在那誓言汇成的风暴中心,素色的衣裙被气流微微拂动。她伸出手,从哑叔高举过头顶的双手中,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名册。指尖抚过粗糙的封皮,感受着那上面承载的无尽岁月与血泪忠诚。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密库顶部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高悬于九霄之上、亘古不变的冰冷星辰。
风起于青萍之末。
良久,沈知白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都起来吧。”
夜枭这才刚抬起头,额上已是一片青紫,他挣扎着站起身,垂手肃立,再不敢有半分逾矩。紫鸢、哑叔、萧寒也同时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的少主。
“萧统领。”沈知白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属下在!”萧寒立刻躬身。
“即刻起,所有暗卫,转入更深蛰伏。未得我亲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不得泄露丝毫行迹。尤其‘寒刃’,夜枭,约束好你的人,将爪牙全部收回鞘中。太后既然布了局,必有后手。一动不如一静,静待其变。”
“是!谨遵少主之令!”萧寒和夜枭同时肃然应道。
“紫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