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知白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探寻。
“梅魄剑的下落。”苏枕雪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凝重,“以及…完整的‘二十四节气剑诀’。令尊生前,应只传授了你部分。”
沈知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父亲书房中的册子是纲要,而苏枕雪带来的是全本?梅魄剑!那传说中沈家的祖传神兵,父亲曾言待她二十岁时方能接触!他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她素未谋面的“故友”保管?这苏枕雪,究竟是谁?
“父亲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为何要托付给您?”沈知白紧紧盯着苏枕雪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时机未到,他不便明言。其中牵扯…”苏枕雪话未说完,目光扫过墙上那幅《梅花喜神谱》,眉头忽然微蹙,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沈姑娘,恕我直言,墙上这幅《梅花喜神谱》…是赝品。”
“不可能!”沈知白断然否认,心绪被他这突兀的转折搅得更乱,“此画乃沈家祖传之物,自我记事起便挂在此处,从未…”
“真迹在此。”苏枕雪打断她,神色肃然。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卷用素绢包裹的古画,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缓缓展开画卷。
画上,同样是姿态各异的梅花,但笔法之精妙,意境之高远,远非墙上那幅可比。墨色浓淡相宜,枝条虬劲有力,花瓣仿佛蕴含着生命,在纸上呼之欲出。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画卷徐徐展开,厅堂内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了几分,一股清冽幽远、沁人心脾的暗香无声弥漫开来,正是沈知白在书房闻到过的、父亲身上偶尔沾染的那种奇异梅香!
沈知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画卷。
就在指尖触及冰凉纸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画中的梅花,竟似被微风吹拂一般,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一股冰凉的气流顺着指尖瞬间涌入体内,与她血脉中某种沉睡的力量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她如遭电击,猛地缩回手,惊骇不定地看向苏枕雪,心脏狂跳不止:“这…这是?”
“《梅花喜神谱》并非简单的画作,”苏枕雪看着她震惊的表情,沉声道,眼中带着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它是药谷至宝,内蕴‘寒梅真气’的至高修炼法门,更是一件…蕴含天地灵韵的奇物。十八年前,令尊从药谷带出此画,为的…并非珍藏,而是…”
“保护我。”沈知白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父亲信中的话、生母的托付、眉心的印记、此刻画中的异象…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因为我是梅无雪的女儿,身负‘梅魄’传承?这画…能掩盖或守护我的气息?”她想起了庭院中那不合时令的梅树花苞,心头寒意更甚。
苏枕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复杂与…一丝释然:“你已知晓身世?”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上,仿佛猜到了什么。
“刚刚…在父亲书房现的信。”沈知白指了指书房方向,声音苦涩。
苏枕雪沉默片刻,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看来青阳兄…他终究还是为你安排好了后路。”他顿了顿,神情变得更加凝重,声音也压得更低,“但知白,事情远比你此刻知晓的更为凶险。药谷…半月前遭不明势力袭击,损失惨重。你生母梅谷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沈知白的心猛地揪紧!生母…那个画中清冷绝尘的女子…下落不明?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担忧瞬间攫住了她,尽管从未谋面。
苏枕雪继续道,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更可怕的是,钦天监内…有人正在利用某种邪术和窃取的天机之力,尝试强行篡改二十四节气运行!”
“篡改节气?!”沈知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这如何可能?节气乃天地时序,岂是人力可改?”
“寻常人自然绝无可能。”苏枕雪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但若有梅魄剑这等沟通天地灵韵的神兵,配合完整的二十四节气剑诀引动天地之力,再辅以药谷失传的某些禁忌秘术…便能以点破面,扰乱甚至短暂颠倒局部区域的阴阳秩序,窃取节气更迭时产生的天地伟力!钦天监内,有精通此道的邪修!而他们的目标…”他的目光锐利地射向沈知白,“极可能是你!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你颈间这枚银锁片!”
沈知白下意识地紧紧捂住颈间的银锁片,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这锁片…父亲信中说,是生母留下的…”
“那不是普通的银饰!”苏枕雪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揭露惊天秘密的紧迫感,“它是梅魄剑的剑鞘所化!是封印梅魄剑灵韵、守护你血脉印记的关键!当年你生母梅无雪将它交给青阳兄时曾留下预言:‘沈氏女破军,梅魄现世时’!知白,你就是那个‘破军’!你的血脉,是唤醒梅魄剑、稳定节气秩序的关键!但同样,也是那些觊觎天地之力、妄图颠倒乾坤之人眼中…最大的阻碍和…最佳的祭品!”
沈知白脑中一片轰鸣!父亲猝逝的疑云、身世的颠覆、生母的失踪、钦天监的阴谋、自己身上背负的所谓“破军”命格和梅魄剑的宿命…巨大的信息量和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几乎要将她压垮。她扶着椅背,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
“苏先生…”她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最后一丝理智的挣扎,“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我需要…更多的证据。父亲信你,我…我此刻却如同雾里看花。”她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让她在这滔天巨浪中稳住心神的凭依。
苏枕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理解、痛惜,还有一丝…豁出去的决然。他缓缓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经磨损的信笺,递了过来。信笺的纸质和墨迹,都显示出年代久远。
“这是…令尊去年深秋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苏枕雪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和浓烈的情感,“信中…提及了他对你日渐显露的身世痕迹的忧虑,提及了他对药谷可能寻来的不安,以及…我们之间,越知己的…情谊。”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却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沈知白颤抖着手接过信笺,展开。父亲熟悉的、带着金戈铁马般力道的笔迹跃然纸上:
>“枕雪吾爱:
>寒露已过,霜降将至。剑庄梅枝新结蓓蕾,不合时宜,我心甚忧。知白日渐长成,眉眼神韵,愈酷似其生母无雪当年。每每凝视,既觉欣慰,又感惶恐。恐药谷终有一日循迹而至,届时她将面临抉择,卷入那避无可避的旋涡之中。我沈青阳一生无愧天地,唯对此女,隐瞒身世,心怀大愧。
>忆昔年,梅林初遇,你赠我《喜神谱》真意,我授你节气剑心。高山流水,莫逆于心。然情之一字,于自然,止乎礼义。你我皆知,此情不容于世,更恐累及知白。故隐忍不,相忘于江湖。然此心昭昭,唯天可表。
>若他朝我有不测,知白身世之秘及肩上重担,唯有托付于你。枕雪,护她周全,如护我性命。二十四节气剑诀全本及梅魄下落,我已封存,钥匙与图谱另藏他处,时机至时,你自会知晓交予她。
>寒夜漫漫,独酌无味。案头碗筷,仍虚位以待君。盼有朝一日,风雪故人来,共醉梅花下。
>青阳手书”
信纸从沈知白指间无声滑落,飘落在地。她如遭重锤,踉跄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柱子才勉强站稳。
父亲…与苏枕雪!
信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与痛苦,那刻骨的思念与隐忍,那为了她而不得不割舍的“不容于世”的情愫…如同一把锋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父亲为何总在深秋某个特定的日子,独自坐在庭院梅树下,对着满桌佳肴和一副始终空置的碗筷自斟自饮。那时他眼中深沉的落寞与刻骨的思念,她曾以为是怀念亡妻(她以为的生母),如今才懂,那空位,是为眼前这个叫苏枕雪的男人而留!他饮酒时低声吟诵的、那些缠绵悱恻的词句,她曾以为是伤怀,原来句句都是写给另一个人的情诗!
父亲温厚宽和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深沉而绝望的爱恋!为了她这个并非亲生的女儿,他生生斩断了自己的情缘,将所有的爱倾注于她,独自背负着身世的秘密和情感的煎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巨大的震撼、迟来的理解、汹涌的心疼、以及对父亲更深沉的敬爱与愧疚,如同狂潮般席卷了沈知白。她看向苏枕雪,他正弯腰,无比珍重地拾起那封落地的信笺,指腹轻柔地拂过上面的字迹,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在触碰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悲痛与深情,还有对她的一丝恳求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