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朔年纪太小,因为是被锦桓帝提溜过来的,还没来得及给他选伴读。
皇后只能安排了一个景阳宫里,年纪最小的小太监临时担任。
长孙朔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原来不是没写,奶声奶气地诚实道:“我抄了,但是抄到一半就睡着了。”
喻先生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几张宣纸翻看了几下,瞧见上面如狗爬般的大字,已经能够做到心无波澜、无动于衷了。
毕竟他十数年寒窗苦读,给皇子们讲四书五经尚能接受,指不定下一任皇帝就是从他手里教出来的,说出去也很有面子。
实际上,翰林院出生的喻学士本心,是拒绝给一个小屁孩启蒙认字的,但架不住这位小朋友他爹是大乾的皇帝。
而锦桓帝亲口曾言:“见大将军如见朕!”
令百官朝拜,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是他亲堂舅。
况他母亲,是现任的六宫之主,皇后娘娘。
算了,算了。
喻学士觉得,你们高贵,你们了不起,你们爱咋滴咋滴,不就给十三皇子启蒙吗?
他完全可以胜任!
喻学士平静地放下长孙朔的作业,依旧先安排起他今日的任务,“十三殿下,你还是先把昨日《三字经》抄一遍,有哪里不懂的,一会儿再问我。”
长孙朔顿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喻学士这才看向底下正经上学年龄的皇子们,“今日我们依旧讲《礼记》,我先考考……”
长孙朔安静地不发出声音,悄悄低下头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拿起笔,开始在纸上画画……
未时。
尚书房放学。
长孙朔等十来个孩子,正商量去御花园的小水沟里抓小螃蟹、小泥鳅。
其中一个见六皇子长孙朗收拾了东西,抬脚就要往外走,出声邀请道:“六哥,不一起吗?”
长孙朗笑了笑,摇头拒绝道:“不了,过两天是三哥的忌日,母妃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我要回去陪陪她。你们去吧,如今天气凉了,别打湿了衣裳,小心到时着凉。”
长孙朗嘱咐完弟弟们,又朝他们身后的宫人们,像个靠谱的大哥哥一样,吩咐道:“你们仔细看着点弟弟们,别叫他们玩的时候掉水里了。”
“是。”
宫人们立即垂首,应声回复。
“哦,那下次吧。”
几个孩子颇为遗憾。
长孙朗与他的伴读二人,漫步在宽阔平坦的石砖地面上,直到身后已听不到那群孩子叽叽喳喳如小麻雀们欢快无忧的声音。
他们走在伺候他们的宫人最前面,走着,走着,离他们逐渐隔了一段距离,注意到他们应当听不到自己的话了。
陈攸则不免絮叨,抱怨道:“大将军可真有本事,只是回了趟将军府,就让我们几个月的努力全无用功。”
长孙朗随手扯下道边低矮灌木的一片青黄色叶子,拿着叶柄,在手中打转,淡淡道:“本就是试探而已。再说,仔细想想,也是我们之前想多了。这半年来,大将军仍一直住在父皇的寝殿中。若父皇与大将军真生出嫌隙,恐怕父皇不会允许他如此逾矩。”
陈攸则不由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殿下。”
长孙朗不觉叹了口气,无力地道:“既然我们的离间计不成,那还是按照舅舅的计划走吧。唉,只是苦了并州的百姓。”
陈攸则笑起来,拍起六皇子的马屁,假意夸赞起他的假慈悲,“殿下真是慈悲心肠。”
长孙朗笑起来,目若朗星般明亮,他扔下那片把玩的叶子,脚已不经意间从那片被他摘下的叶子上踩过。
“本宫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并州的百姓,将来自然也是本宫的百姓,只可惜……”
刹那间天空中风起云涌,大风忽将长孙朗的话语隐没。
只余下他身边的陈攸则听了个大概,他笑了笑顶着呼啸而至的寒风,向长孙朗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长孙朗独自走回萧贵妃的撷芳宫,宫中满是花树与花盆,在春日时百花盛开、芳华满园。
但在秋日里,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显得分外凋零、凄清。
长孙朗步入主殿,却不见萧贵妃,一路被宫女牵引至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