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潇雪放下酒盏,牵着安常走到窗边,自身后拥住她:“是,下雪了。”
两人一同往远处望去,昏黄路灯下,纷扬的雪落在别墅区尖尖屋顶的幢幢房屋上,恰是安常留在老樟木箱内那水晶球的景象。
******
中国人把十二年视作一个轮回,那么,在两个轮回以前。
那时南潇雪年方八岁,刚搬到罗诚家,瘦得惊人又沉默,总是清寡的一张脸并不讨老人喜欢,于是每日送她去舞蹈教室的那一路,也成了苦差,她摸熟了位置,便固执要求自己上下课。
罗诚也不再坚持,只派司机相送。
这日她下了课,司机却因私事耽误了时间,她背着双肩包等在路边,见一个中年女人拖着拖车,上面捆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路过她时,冲她一笑。
拖车上的袋子封口不严,一个小物件骨碌碌滚下来,掉在车沿缓冲了力道,又落到地面。
南潇雪并非什么热心肠的人,却说不上为什么捡了起来,看清那是一个水晶球后,冲中年女人的背影喊:“你东西掉了。”
为什么呢?大概为着她与女人萍水相逢,以后再无见面的可能,女人冲她的那一笑,是不求任何回报的。
女人回头接过:“啊呀,小姑娘,谢谢你。”
南潇雪摇摇头,中年女人又问她:“你怎么不开心的样子呢?你长这么漂亮,笑起来多好看。”
南潇雪心想:我并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女人好像看穿她所想,冲她晃晃水晶球:“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你知道南方是很少下大雪的,那边的小姑娘想看这水晶球里的景色,可难得很呢。”
女人走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匆忙向她道歉:“小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南潇雪登车前,扭头望了眼,女人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并不知道,后来一列火车,把女人载回了南方。
在经济落后的一众水乡小镇,她在邶城淘来的这些小物件,总有销路。
趁着春节前,她一路叫卖到宁乡,却见那条窄河边,一位老人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正不停的走、不停的哄,小姑娘不知有什么伤心事,哭得满面泛红,声音一哽一哽。
女人推着车过去:“怎么了这是?”
老人只是叹气。
那是更年轻些的文秀英,她总不能跟一个陌生人说,女儿过世时外孙女这样小,其实什么都不懂,却常常哭,止都止不住,好像心里对一切都知晓似的。
女人顺手拿起一个水晶球:“小姑娘,看这个,是不是很好看?”
小小安常瞪着朦胧泪眼,望着水晶球内飘落的雪片,也不知是否被转移了注意力,当真不哭了。
文秀英问女人:“这个多少钱?我买了。”
“嗨,这水晶球被我摔过一次,你看底座都磕坏了一块,送给小姑娘吧,不收钱了。”
“那怎么行。”
“不妨事,快过年了,我清完货该回家了,你别说这邶城的东西质量还真好,我那么一摔,竟也没摔破。”
临走前,又冲安常笑道:“小姑娘,别哭了,等你长大了,能去好远好远的地方,真正去看这样一场雪呢。”
“到时候,你有再多的伤心事,总会被一场雪抚慰的。”
女人推着车远去,文秀英拿着那水晶球,逗着怀里的小姑娘:“是不是呀小安常?”
“不伤心了,等你长大了,能去好远好远的地方,去看一场最好的雪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南老师和小安的故事到这里正文完结啦~
忍不住多说两句:关于南潇雪,大家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在我看来,南老师可以用八个字概括:“一派天然,至情至性”,无论前期的清冷傲慢,还是后期的犹疑恐惧,她其实从来没有伪装过自己,这大概是天赋赋予她的底气,她对于性情的袒露总是一腔赤诚,从没“圆滑”的考虑过其他更多。至于安常,我想她大概是“理智的冲动者”,她前期有过许多退缩和犹豫,因为她无比清楚和南潇雪这样的“天才”在一起会面临怎样的艰难,有人说安常没为南潇雪冲动过,我想,安常此生最炽热的冲动,便是明知南潇雪是怎样一个人、却纵身跳到了她旁边,并且决定后就再也没有放开过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