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我是整个世界最强大的魔法师。我只知道,我回到过去,不是为了要在这个时代重新建立一个神圣柯曼帝国。我只知道,我能在这里和你相遇,就已经是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奇迹。如果你一个人就能建成神圣柯曼帝国这种庞然大物的话……我们两个人应该能做得更好。”
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耐门?索莱顿觉得自己非常渺小。虽然说出这段话的是只剩下一只手臂和躯干,像残破的洋娃娃一样躺在他床上的少女,他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诸神啊。这才是真正的顶级魔法师。
“可是,要怎么做呢?”
“具体的方法,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有方法的,一定有。如果你在自己的心中承认某件事是无法解决的,那它就真的无法解决了。”
安妮慢慢转过身,直视着耐门的眼睛。她海蓝宝石般的双眸此刻正燃烧着,发出摄人的气势和难以言表的魅力。
“我们所拥有的力量,不会是没有用意的。千百年来的学者们奋勇拓展出的精神武器,不会是没有意义的。它就是我们用来改变必定命运的工具!它就是我们用来击碎绝望锁链的武器!如果节点溃烂,那就更替节点!如果组织腐朽,那就摧毁组织!如果制度无效,那就改变制度!因为、因为――”
这些句子太长了,安妮说得有些喘不上气。耐门能感觉到,她的那些虚拟内脏似乎在发出悲鸣。他轻轻抚摸着她触手冰凉的纤腰,听着那平静的声音说出她的意志。
“因为我们的信念即是力量!如果现实和理想不符,那我们就改变现实!”
那意志是如此坚定,如此不可动摇,完全不像一个明知自己将赴死期的人说出的话语。完全不像。
“因为我们是魔法使用者,因为我们能改变现实,所以这些就是,也只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将会创造一个比你所知的一切,甚至比我所知的一切更好的未来――”
金发少女突然在这个将来完成时态处怔住,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些非常重要的、她刚才忘记了的预设前提。
“我们将……”
安妮重复了一遍这个时态,不知从哪里来的血涌进了她面部的每一条毛细血管之中,脸颊戏剧性地变得通红。
她慌张地甩着唯一的手臂想背过身去,但耐门死死抓住她,不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
安妮更着急了,她用断臂在面前的床板上用力一撑,转过身背对着耐门。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抱、抱歉,刚才这一段是……是……对了,是我想创作的小说的节选。接在之前那部小说之后好了,我想总有地方可以插的吧。”
安妮笨拙地辩解着,就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意味着她把自己送进了他的臂弯里一样。
可耐门意识到了。他的左手仍然紧紧抓着她的右手。
他的左臂被她刚才那个动作强行拉了过来,压在身下,甚至能碰到安妮那对完美的双峰。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而不只是冰冷的玻璃和魔力流动。
耐门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以“最会捕捉战机的指挥官”留名战史,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正在蠢蠢欲动,正在试图捕捉宝贵的战机。可另外一种直觉告诉他,这是个陷阱。这是个危险的陷阱,安妮的话里有些预设前提是他没掌握到的。这是左脑和右脑――或者说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的争执。
年轻的军官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是趁人之危,是不对的”,可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重复着“也许再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了,现在进攻一切防线什么的都能土崩瓦解”。他的右手在军裤的裤缝旁起起落落,两种念头在心中交战不止。
但耐门最后只是挤出一句:“安妮,我明白的。我知道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
然后两人沉默下来。
耐门的右手终于从裤缝上抬了起来,却还是在空中悬着,始终没有再向前一丝。那短短的距离足有千钧之重,沉重得就像整个历史。
他不是不喜欢她。他也不是不想占便宜的正人君子。当然,他更不是那些把“战斗是男人的事情”或者“我不想和女人战斗”挂在嘴边,见到比自己更强的女人却找理由避开的人。
可是,那种沉重感挥之不去。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安妮的故事,可他也找不到理由去怀疑。
耐门知道,自己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得到她,但他也知道那意味着自己将同时接下安妮所有的礼物和诅咒。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哪怕那份责任会吞噬他那点可怜的小小能力,甚至他接下来的整个人生。
他喜欢她,这毫无疑问。可是,他真的爱她到可以承担这一责任的地步吗?他不知道。这两者中间的距离太过微妙,他无法分清。
当然,他可以撒谎,安慰她,毕竟这或许是她的最后一天……
但那是件耐门?索莱顿绝不会做的事情。耐门擅长变通,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作为一名魔法师,有些信念是他绝对会坚持到底的。大概,她故事里那个“耐门?休?柯曼”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沉默继续着。伦尼的魔网仍然在颤动着,一发又一发的试探性魔法打在魔网里,激起一片又一篇回波。自由钟狂响着,地面震动着,但房间里的空气还是显得一片死寂,他和她只能感觉到彼此紧张的呼吸声和脉搏。
终于,还是安妮开口打破了这死寂。
“伦尼恐怕是无法守住了,你不能在这里等得再久了,耐门……索莱顿长官。今天议会必定会通过撤退的命令,用两三天时间撤过麦特比西河。皇帝必定会召回他的北线军团,重整旗鼓回来,而到那时……而到那时……”
耐门能听出她声音中的鼻音。那鼻音被掩藏得很好,可他还是能听出来。他留意到,她又一次悄悄改变了对他的称呼。
“而到那时,他们一定能掌握伦尼魔网的规律。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正在做这件事情了。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去议会,掌握住伦尼军,起码是伦尼军中最好的那一部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些名字。”
安妮?塞菲尔正在尽职尽责地演好自己作为一个未来人的角色。耐门的视线从她被斩断的大腿挪到后背和腰部,从腰部移到颈项,停留在那如珍珠般细腻的皮肤上,看着那被压抑的颤抖。他能感觉到,那些被压抑的感情正在通过魔网传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