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嗔抬眼看太子哥哥,睫毛上落了两片细羽般的薄雪,他眯眼笑道:“暖和点了吧?”
太子永湛轻轻“嗯”了一声,望着远处的落日细雪出神。
永嗔知他心事多,为他焐着手,静静陪他站了一会儿。
却恰有内务府的人来送椒屏和岁轴。
这两样原是由内廷词臣来作的,永嗔别出心裁,要自己做那岁轴。
只见那椒屏上写了“平安喜乐”四字,画了一枝早梅,倒也罢了。
岁轴上却是写了“棠棣融其华”,语出《晋书》“芝草蒲陶还相继,棠棣融融载其华。”
以彩绢设色,太子永湛亲自画了两株棠棣,花瓣挨蹭,亲密无间。
永嗔饶有兴致地瞅着那画,指着高些的那株棠棣道:“这个是太子哥哥你,”又指着依在高棠棣旁的小棠棣道:“这个是我……看,我这株虽然小些,却正好挡着风呢!”
太子永湛画的时候原无它想,只是如此布局留白雅致些便如此画了,不意幼弟有这等新鲜有趣的解读,因笑道:“你说得极是。”
小棠棣虽小,却要为大棠棣挡风呢。
太子永湛含笑看了一眼幼弟,见他睫毛上的细雪已融成水珠,正要递帕子给他。
永嗔捧着那岁轴,却舍不得腾出手来,狠狠眨了两下眼睛。
只见那水珠就顺着他黑长的睫毛飞出去了。
太子永湛笑出声来。
永嗔愣愣抬头,还问道:“好哥哥,你笑什么?”一面问着,也已经跟着笑起来。
除夕日一早,景隆帝开始祭拜先祖。
下午二时,各位宾客群集于朝堂,依照爵位,排列成行,以太子永湛为首,叩首景隆帝前。
一整日的除夕活动下来,永嗔最期待就是晚上的燃冬青枝叶祈福。
从前虽也过新年,却都是他自己在皇子所里一个人过,跟太子哥哥一起过新年,还是第一遭。
除夕半夜,苏淡墨拿出铜钵到室内,里面燃着火炭。
冬青枝叶是永嗔亲手准备的。
太子永湛折取一小段,加上一点松香,置于火上。
永嗔也效仿着,空气尽变芬馥。
兄弟二人在温暖散发着松木香气的屋子里,并肩坐在火炉前,看檐下的红灯笼。
一团团细雪落过灯笼,把那一汪红色光晕衬得漂亮极了。
剔透的红光照得灯笼面上“平安”两字越发清晰。
永嗔挨着太子哥哥,望着温暖的火苗舔上冬青枝叶,幻化成一簇明亮的橘色。
他忽然把脑袋一歪,搁到太子哥哥的臂弯间,小声道:“前两日父皇问我,明年是要去云南查账,还是去北疆守边。”
太子永湛手上动作一顿,把前臂抬高了些,好让幼弟枕得舒服,他温和问道:“你想去哪里?”
“其实去哪都无所谓。”
永嗔还没出过都中,少年心性,总是想四处走走的。
吃苦倒不怕的。
“我只是舍不得哥哥。”
对面墙上,兄弟二人手制的岁轴正高挂着。
彩绢上的两株棠棣,花瓣挨蹭,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