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但熟悉黛玉的人都知道——她对资生堂过问过多少?
哪怕是帐本,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不看的。要说资生堂如何拉拢客人,如何招待客人,她更是全没问过。
不过,虽然觉得奇怪,但紫鹃雪雁她们,依然不会提出质疑。就算黛玉不是心血来潮,又有什么关系?
俩俩更是知道其中缘故。
心中再次叹息一声,她从随身的香囊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递给黛玉,道“这是前些时候芳园里试制出来的。我向二姑娘讨了一盒好的留下了。姑娘看看。”
只看俩俩的表情,黛玉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长期写字、合香,因而练得十分稳定的双手,此时竟有几分微微颤抖。黛玉努力平复心思,点头示意紫鹃接过。
姑且不看,她只问道“我听说这是用旁人铺子里的胭脂合出来的,其中颇有几份胭脂价格不低,用料不菲?即这么说,能想出这个方子来,也该是富贵人家……这方子是谁来卖的?”
俩俩知道黛玉心意。却也无奈“悦梅到芳园时,我早打听过了。听说是个小子。看穿着不像是高门大府的小厮,却又不是书生一流。也能识字。说一口极地道的京腔,但是不大计较钱财……二姑娘说,单看方子,多半是哪家小姐无事时琢磨出来的,可能是家道中落了,这才想法子卖钱,却又不大懂行。”
黛玉知道。俩俩也该是将她知道的,面上的东西都说了。
可是……光是这些,能说明什么呢?
“……二姐姐没找人查一查?”
俩俩心中再叹——黛玉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自然是找人查了。”俩俩道。“因用了好些铺子的胭脂,二姑娘也有些担心……担心什么我也不知,不过是请云嬷嬷派人看了的,后来也去查了。却没个下落,至今也不知到底是哪家的。”
说到这儿。俩俩还是笑了笑,道“二姑娘还说,保不定是像戏文里一样的,丫鬟女扮男装呢。倒像京城里从没出现过那个人似的。”
黛玉抿着唇。好一会儿没说话。
回想前生她将死之时,宝玉追悔莫及,愧疚不已的模样,黛玉几乎可以肯定,宝玉若是没有改变,对未来若是没有打算,也就未必敢来见她。
照俩俩的说法,那个来卖方子的小子不是重点,重点是……迎春派人去查,去找,却失去了那小子的踪迹!
那么这至少也说明一个问题——
卖胭脂方子的人不想透露身份。
而如果这个人是真正的宝玉呢?
黛玉再次抿抿唇,到底还是示意紫鹃将那盒子拿过来看。经过这么些话,她的心绪平复不少。
当紫鹃打开盒子,熟悉的香味从中飘出时,她的脸色只是稍稍变化。
轻、薄、匀、净,香能浸肤。
宝玉对他的成果素来是得意的。他从不曾考虑过这胭脂的方子是不是太过奢侈,因为以他在贾府的地位,想要的东西,自然有那些大管事孝敬——而这些大管事孝敬的,又是他们从贾府中捞走的钱财的九牛一毛。
宝玉只知道这合好的成品,远胜坊间制作,能为红颜增色。
如她,常年缠绵病榻,屋中药香不断,宝玉又说她身上自有奇香,故此为她准备的胭脂,味道又要比其他的更为清淡。
为此,宝玉甚至还求教过合香的手法。只是他又怕扰了她,故此学得不深。
看着那轻红的胭脂,黛玉许久不语。
紫鹃都难免再次为之诧异。
俩俩却道“也正是因为找不着人,是以二姑娘才担心呢。本来照二姑娘的说法,按这方子制出来的胭脂是‘增色’所用,与资生堂的柔肤水等物并无冲突。若是少量制作,卖得贵些,也无不可。”
黛玉并不关心这些,但俩俩的开口,还是让她从过往的迷思中挣脱。
她的思绪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
果然,果然是宝玉来确认他的存在了!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难道担心现在那个宝玉从胭脂方子上看出他的身份来?
应该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