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儿微微一动,慕以简心头一紧,嘴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何事?”
有闷咳声响起,来人隔着轿帘,轻声道:“如此寒夜,又逢佳节,七弟不妨去三哥宫里坐坐。”
是慕端瑾。
慕以简刚把心放下,忽又提了起来,他怎么会知道?
虽在疑惑,慕以简还是淡淡地说道:“今日有些不适,改日再和三哥畅谈。”
“七弟若是不肯,三哥也不勉强。天也怪冷的,七弟带上暖炉吧。”说完,一只瘦骨的手,递进来一只暖炉。
慕以简伸手去接,慕端瑾的手却没有放开,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渺渺传来:“暖炉虽好,可是若离得远了,何时冷了、摔了,又从何得知。更何况烫手的暖炉,有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
其他人只道是兄弟间的闲谈,慕以简却一下子沉默下来。
是自己考虑欠妥。那一晚,沈青婵想离开的决绝和悲痛,让自己心痛不已,才决定搏上一搏。若是没有今晚在姜贵妃寝房发生的事,带走一个宫女,易如反掌,事后就算慕瑞熙不肯罢休,他自有计较。
可是今晚,太子受罚,姜贵妃也痛下杀手,父皇那边若是追究起来,届时找不到人,必然又起轩然大波。
就算今晚带她出宫,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出宫之后的安全又如何保证的了。也只能在宫里,随时瞧着,防着,也好过触手不及。
更何况,慕以简隔着帘子,轿外的闷咳声断断续续,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怀里的人依然睡的安甜,长长的睫毛,颤颤巍巍,甚是好看。
仿佛过了很久,轿子终于折身而返。
慕端瑾望着轿子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抚住胸口,大口喘气。
沈青婵,不要怪我,不能放你出宫,谁叫你的本事,让人刮目相看。
有时候,太有能耐,不见得是好事。
一个宫女引不起嘉和帝的注意。让他更为头痛的事,年还没过安生,弹劾太子的奏折,便有如窗外雪花般堆满了案头。
结党营私、荒诞无度、庸碌无为,条条有据,桩桩有例。废太子之声高涨,以慕曜凌为首的兄弟几个自然为太子陈情。
朝堂之上,一时间,风云诡谲。
“娘娘真的不打算处理那贱婢了?”李嬷嬷心有余悸地问道。
想起那天晚上,李嬷嬷还是打了个寒颤。人在自己眼前就那样消失了,却被底下人发现躺在自己床上,知觉全无。
等李嬷嬷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房间查看,沈青婵猛地睁大了眼睛,吓得李嬷嬷以为活见鬼。
姜贵妃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那晚凌儿找不到这贱婢,是怎样对待自己母妃的。本宫若真处理了她,只怕要失去儿子了。”
“皇上忙得焦头烂额,将那贱婢全权交由娘娘处置。既然杀不得,那是放到浣衣坊还是冷宫,请娘娘示下。”李嬷嬷问道,心中暗道,定要让你受些罪。
姜贵妃忽然一笑,道::“说起冷宫,本宫想到一个比冷宫还要有趣的地方。若用得好,搞不好那丫头还能为本宫再添助力。”
李嬷嬷有些奇怪,皇宫里哪里还有比冷宫更有趣的地方,不由问道:“是什么地方?”
“锁暖阁。”
姜贵妃的声音里,意外地,竟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只是,很久以后,她才发现,这个决定是她一生之中最失败的一个,硬生生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