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宰相出任山陵使后,辞不辞也看皇帝心意。韩琦在英宗时就没有辞,因为英宗帝位不稳。而在神宗时,便觉得你韩琦有隐患,所以通过帝师王陶出面将韩琦拿掉。
当然王陶是自以为能够取代韩琦的,牛逼轰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结果……上次进京时,还要看章越脸色。
不过对方元丰三年病逝时,章越也没给对方难看,给了一个体面的待遇。
思忖片刻,章越郑重道:“太后明鉴。若有臣子不识时务,朝廷自当有大臣效王陶之事。“
高太后闻言,凤目中闪过一丝满意。
“卿家思虑周全。“高太后微微颔首,“既如此,便依卿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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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确出任山陵使期间,章越什么时候令蔡确退位,就什么时候接替左相。
谈妥了待遇,章越也不轻松。
君子只谋其为不谋其位。
章越整肃衣冠,郑重拱手道:“太后容禀,臣虽不敢比肩司马公之清节,然于经史之道亦有微见。司马公宁辞枢副之职,甘居洛阳修书十五载,此等风骨臣实钦佩。然臣以为,治国之道贵在通变。“
高太后指尖轻捻念珠,凤目微抬:“章卿但说无妨。“
“臣观史册兴替,“章越声音沉静如深潭,“制度演进如江河奔流,多是顺流而下,鲜有逆溯而返。嘉佑之治虽称太平,然时移世易,其法已难为继。譬如行路,唯有披荆斩棘、架桥渡河,方能开辟新途。若遇歧路便思返程,终难致远。“
高太后手中念珠忽顿,章越此言一出,她也是动容,一旁张茂则也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说动,能打动高太后的,也只有章越一人了。
高太后问道:“卿家此言,是要老身谨记大行皇帝遗命?“
章越伏首再拜:“臣恳请太后以官家遗志为念。一者荡平西夏、收复燕云,二者承续新法。此二者实为社稷长远之计。“
“新路旧路之说。。。“太后沉吟片刻,念珠在掌心轻转,“卿言新路当勇往直前,老身却以为若见歧途,及时折返亦是智慧。免役法可暂缓更张,其余新法。。。且容宰执共议。“
章越目光扫过太后手中忽紧忽松的念珠,心知这已是最大让步,遂肃然应道:“臣谨遵懿旨。”
……
章越步出后,果不其然遇到守在殿口的蔡确。
蔡确看了章越一眼,转身离开。章越明白,对方定已揣测到自己与高太后方才的对话。
蔡确走至章越面前,面若无事地道:“大行皇帝后,按规矩要向辽人告哀。”
“辽国若知……此事,多半会趁我朝内不稳,趁机讹诈。”
章越道:“持正是担心,辽国趁我国丧之时兴兵?”
蔡确点点头:“辽人之前一直留手,没有出兵河北四路。这一次若是再以讨要岁币的名义,要挟我等不出河东,而是出河北,怕是饮马黄河。”
二人缓缓交谈,章越记得另一个时空历史上,官家是三月病逝的,王珪出任山陵使,结果王珪五月份病逝,蔡确接替担任山陵使。但蔡确为山陵使后,却没有辞相的打算。
所以台谏便以山陵事为借口弹劾蔡确,令其下台。并指出宰相必须于山陵覆土后辞位,蔡确留恋权位,无视旧制。最后蔡确于元佑元年被罢相。
这个时空蔡确会不会循故事,在山陵使任后主动辞相?
章越道:“国丧时出兵本就是背信弃义之举,辽人不会如此不智。朝廷当选一个能言善辩,聪明机变之士告哀辽国。先礼后兵,谈不拢就打。”
蔡确点点头,问道:“当是如此,使节公以为何人?”
章越则道:“此乃宰相事。”
蔡确心领神会。
蔡确看着不远处的雍王和曹王对章越道:“皇太后与大行皇帝为母子,这半年来举动如此,反类有仇。”
章越看了一眼雍王和曹王,收回目光道:“持正多虑了。”
……
当初众宰相齐聚一堂商量遗诏进行修改,雍王曹王退避一旁。
章越也表示自己不是在职宰相,不便闻听也退在一旁。倒是张茂则作为高太后代言人,完全参与了宰相议论。
遗诏本是草草宣读了只是让太子登基为新帝,当时非常仓促,赶着先让二王和三衙将领先承认了新君再说。
但还有一版是要告之天下,必须是完整版,明日要在百官面前宣读的,其中很多细节问题还没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