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猫绊了一下。”宇文颢简明扼要。见宇文颢的可乐放在一边没有动,想是手腕不得力,克瑞斯主动帮他打开拉环,宇文颢说了声谢谢。“快,克瑞斯,给他看看,认不认识这个?”马修迫不及待地从颈下掏出一根红绳,上边拴着一个蓝色镶金线的小布包,克瑞斯也掏出来一个,红色金线的,两人在宇文颢眼前晃了晃。“平安符。”宇文颢一眼就认出来了,符包里应该塞着张黄纸,画着曲里拐弯的符号。“耶,我就说他一定知道这个。”克瑞斯开心地说。马修拎着那根红绳,不无得意:“是你们中国的巫师特意给我们做的。”“说是能保佑我们平安无恙……”克瑞斯看向马修,有点记不住巫师的原话了。马修想了下:“就……一切都很好,不会出事,还能赶走鬼什么的。”宇文颢替他们重新措词:“平安顺遂,百无禁忌,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耶,对面两人一击掌,不住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中国的,果然很有趣。克瑞斯还补充说两人一人弄了一个,算不算是情侣符?情侣符?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你们……为什么请这个?”宇文颢多少有点好奇了,虽然西人大多信奉上帝,但也有不少人对东方神秘宗教感兴趣的,马修戴的项链坠着个十字架,如今改戴平安符了。“对,要说请,我们不能亵渎神灵。”克瑞斯煞有介事地说。“他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带我们去拜见一个女巫,中国的,说是请来平安符,考试的时候戴上它,保证每门都通过。”宇文颢笑笑,这也信!“灵验吗?”“真是神奇,我的古希腊语修了三年都没过,今年却意外过了,一定是它带来的好运。”马修亲了亲手里的符包,小心翼翼地又将它放进了衣服里。“我骑着车,发卡突然松了掉在地上,正要去捡,就在这个时候,路口突然有辆货车闯了过去,如果……天那,不敢想象,如果万一,我没有下车去捡那个发卡,伊森,也许现在我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讲话了……”克瑞斯尚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立即获得马修一个安慰的吻。“你们中国的符好神奇啊!你没有吗?”宇文颢摇头。对面的小情侣顿时有些失望。看着伤痕累累的宇文颢,马修忍不住笑道:“感觉你好像更需要一个符来保平安。”自从韩女士请的系在他脚踝上的如意红绳被那两混混扯断后,宇文颢就再也没戴过,他不信任何教,但多少对不可知的神秘力量有点小迷信,碰上鲍皇叔后,自己这三灾八难的就没断过,这一年光是医院都进进出出多少趟了?“有地址吗?”宇文颢问。“当然,我们过些日子还要去的,听说她还会算命呢。”克瑞斯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古香古色的名片递给了宇文颢。“多谢。”雨下的越发紧了,下学的时候,鲍皇叔举着伞站在学院门口,雨水在他的伞顶绽开朵朵的雨花,高高大大的身影宛如一棵挺立的松柏,任凭风雨吹打,我自岿然不动。宇文颢望着这棵树,有些出神,鲍皇叔走过来,宇文颢迎过去,彼此脸上都挂着笑,几个小时而已,倒像是分别了很久。然后——宇文颢的那只瘸脚就踩空了,一个出溜,蹾着屁股,至少四五个台阶,最后坐在了湿滑的雨水里,鲍皇叔抛开雨伞跑过来的样子,早已没了松柏的挺拔,像只风中凌乱的走地鸡。尾骨轻度挫伤,不要紧,躺几天就没事了,大夫如是说。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车子驶进车库,趴在后座上的宇文颢终于松了口气。鲍皇叔抱起心爱的兔子往屋里走,也有点沉闷,然后就听见宇文颢说:“鲍玄德,咱俩去请个平安符吧。”痒在家养伤的几天里,落下的功课有点多,宇文颢一边研究欧洲艺术发展史,一边游说鲍皇叔一同去找女巫请平安符。克瑞斯他们口中所谓的中国女巫,其实是一个香港的神婆,据说在华人圈里颇有盛名,名片上只有一个店名和地址,靠近市中心,开车去的话至少两个小时。鲍皇叔坚决不去,也不许宇文颢去。宇文颢这才发现,鲍皇叔不仅不迷信,还十分排斥这类神叨叨的行径,最关键的是,原来……男人不会事事迁就自己,还很强硬,但凡他不乐意的事,任凭宇文颢软磨硬泡使小性子都不管用。宇文颢开始只是同他商量,渐渐的心气就变了,符不符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最后肯不肯为了自己低头。任性过了头就是矫情,宇文颢决定矫情一次。吃着鲍皇叔的小鸡炖蘑菇,宇文颢宣布,要是不跟我去请平安符,也行,咱俩最好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别见面了,至少等伤都养好了再说。鲍皇叔的思维属于三级跳跃式的,立马沉下脸来:“你的意思我是扫把星,专门克你呗?”“随你怎么想,我可没这么说,就是觉得咱俩在一块老走背字,请个符保保平安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也是咱中国人的一种风俗。”一提到中国的,鲍皇叔兴许就答应了。“我特么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会陪你瞎疯。”得,这次中国的也不好使了。“反正我是一定要请的,不能老这么不顺。”“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捋顺了?”“你敢!”宇文颢四平八稳地啃着一个鸡翅,倒要看看男人究竟如何。鲍皇叔的牛逼也就吹成这样了,的确不敢,但也不忿,眼里迸出点火星来:“宇文颢!”宇文颢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男人很少这样直呼其名。绝不能示弱:“干嘛?”男人的目光幽幽深深的,火星没了,渐渐熄冷,空气里的低气压令人有些憋闷。“你可想好了?”“嗯,想好了。”“不后悔?”“这有什么可后悔的。”“行,分就分吧,我也没心思跟这哄你了。”“鲍玄德,这话可是你说的?”“对,我说的。”“那还不赶紧滚。”不等宇文颢吃完饭,鲍皇叔就真的滚了。望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宇文颢抄起身边的靠枕向门口砸去,牵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疼啊。宇文颢嘴里含着半拉鸡翅,听着楼下的大门摔得山响,忽然之间,心里有点没着没落的。第二天一早,宇文颢正琢磨着是骑车还是开车去学校,就接到了岳华的电话,人和车都等在门口,专门来接他去上学。自己不管我了,就派别人来管,也不问人家岳华忙不忙,这人……见到岳华,宇文颢有点不知该怎么说,幸好岳华什么也没问,只是说这两天由他负责来接送,宇文颢说其实伤都好的差不多了,真心不用麻烦,否则的话,他干脆休学几个月。岳华见他说的坚定,于是笑了笑:“你俩啊,真是冤家。”因着这些日子在岳华那里做咨询,宇文颢多少对自己这位心理医生还是有些信赖感的,于是问岳华,请个平安符到底有什么错?岳华神情一时茫然:“什么平安符?”宇文颢明白了,鲍皇叔并没有跟岳华说什么。“没什么,那个,有个事,还真想请你帮个忙。”宇文颢犹豫着开了口。岳华将车停在艺术学院的门口,想当然地认为宇文颢是弱势这边:“行,我去找他谈谈,不管怎么说,他比你大十岁呢,总不能你老让着他。”宇文颢忙道:“不是,你别找他,这次不关他的事。”“哦?”岳华转过头来。“这周末我想去趟市中心,你……有时间吗?”宇文颢难得麻烦别人,这嘴就跟拴了个铅球似的,沉的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