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凌讶然,“可是左相府的楚恒?”
“正是。”
“只听说左相公子才貌出众且家有一妻一妾外,此外并无多大了解。倒是他夫人我曾在宴上见
过几回,还算得体。当年父皇为你择婿,他也在名册之上,彼时你说左相其人野心极大,因而动手
将他从册中抽离,现下怎么就问起他了?”恒凌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蓦然叫道:“我这倒想起来
了,楚恒那位妾室据说出自川州闻府。”
她话音刚落,忙消停下来。自川州大火之后,所有人都默契的不说起川州闻府,此番她无意之
间脱口而出,怕是触动了阿姐的伤心事了。
背对着她的琳琅背影晃了晃,随即又归于平静。恒凌有些难受,轻声问道:“我让阿姐伤心了
吗?”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唯一入耳的只有书卷翻页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琳琅轻笑出声,道
:“离离你还小。”
虽早早嫁做人妇,却仍是小孩心性。
恒凌闻言不置可否。
在书册快要见底之时,琳琅轻缓的开口,语中夹杂许多的感伤,道:“离离,父皇的忌日要到
了呢。”
床那头恒凌的眼睑掀了掀,手不知不觉紧握,末了又松了个透彻,低低叹息道:“是啊……这
么一晃,就过了九年了。”
二人都想起了永乐帝,年少时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威严男子。
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将琳琅的影子拉的老长,随着烛光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有些不真切。
恒凌盯着她的背影瞧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了好一阵子,施施然有了倦意。入睡之前,
她道:“阿姐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想父皇母后,也想你。从前我以为这天下再大,也不过就是头
顶那片天那般,阿姐就算嫁的再远,也不会出了这燕京城,可是有天一觉醒来就发现什么都变了,
身边最亲的人就剩下珣哥。后来珣哥忙着平内乱,忙着国事,也无暇再像从前那样与我一同玩乐,
独剩我一人了。从小我便在你们的宠溺下成长,但这不长不短的九年让我明白了许多事……”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总是阿姐和珣哥护着她。可是她,总想告诉他们她已然不是当年的小姑
娘,她亦可护着他们。
秋蝉的叫声自屋外若有若无的传来,不似夏日的蝉鸣那般欢快,倒有几分迟暮的悲凉之意,身
后悄悄然一片,再没了声音,琳琅不曾回头,握在手中的书却再也没能入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书,起身,靠向了床。恒凌早已睡下,对于她的靠近自然是毫无知觉的
。
琳琅坐在床畔,伸手拉了拉被子,手轻轻抚过恒凌的睡颜,轻叹一声。
她自幼受宠,与家中兄弟姐妹亲者不多,现在想来,除却恒凌和阿珣竟再也找不出第三人,虽
有血缘,来往却甚为清淡。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她那些妹妹们多被母亲□成木偶,唯独恒凌,自她呱呱降世起她便将她
带在身边,同父皇一样娇宠出了恒凌的骄纵。
恒凌确是骄纵,但这也恰恰说明了她的真实。
自川州再遇,她一直紧紧的粘着自己,她总是笑她还未长大。其实她知道恒凌伤心,这九年,
她的肆意的让世人以为她已经离开了人世。她不愿再回来只因她不敢面对被至亲之人背叛这个事实
,她不敢知道当年的真相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