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哑姑的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柄没入至柄的匕,又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因惊愕而微微扭曲的莺娘的脸。那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平静,仿佛在说:二十年前你欠苏大人的,今日,还了。
“哑姑——!!!”沈知白心神剧震,维持着琉璃珠压制的手猛地一颤!蟾蜍珠的光芒剧烈地明灭了一下!整个七曜基座上的“黑水油”瞬间又有了重新流动的迹象!
哑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猛地抓住了莺娘握着匕的手腕!力量之大,让莺娘一时竟无法挣脱!同时,哑姑另一只手,颤抖着、却无比精准地伸向自己花白的髻!
“叮铃…当啷…”
一串用粗糙麻线串起的、沾染了血污的珠子,被她狠狠扯断!珠子四散飞溅,如同断了线的泪滴,滚落在冰冷污浊的石地上。其中几颗,正好滚落到沈知白的脚边。
哑姑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如同燃尽的枯枝。那双曾经盛满恐惧、此刻却归于平静的眼睛,最后望了一眼沈知白手中琉璃珠的光芒,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彻底黯淡下去。
“老虔婆!找死!”莺娘又惊又怒,猛地拔出匕,带出一摊滚烫的鲜血!她看也不看倒地的哑姑,狰狞的目光再次锁定了因心神激荡而压制不稳的沈知白!
然而,就在她拔刀欲再刺的瞬间——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乌光,带着裴砚之滔天的杀意,如同九幽之下的审判之矛,后先至!
“噗!”
墨剑精准无比地穿透了莺娘持匕的右肩胛骨!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带得向后飞起,狠狠钉在了冰冷的石壁之上!
“啊——!”莺娘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匕当啷落地。
“钥匙!”芸娘眼尖,看到莺娘被钉在墙上时,一个油布小包从她腰间滑落!正是装着那枚合体铜钥的包裹!
几乎就在芸娘出声的同时,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扑出!是一直在入口处、方才被铁尸傀缠斗余波震伤、隐在暗处喘息的老周!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目标直指地上那个油布小包!
“老周!别碰!”沈知白的警告带着撕裂般的急迫,却已迟了半步!
老周枯瘦的手指,已然触到了那油布包裹!
“滋啦——!”
一道幽蓝的电弧猛地从包裹上弹起,瞬间窜遍老周全身!
“呃啊——!”老周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口鼻溢出黑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金狗的‘附骨之蛆’!钥匙上有毒!”少年乐师骇然道。
地底的震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失去了沈知白全力压制的蟾蜍珠光芒明灭不定,七曜基座上的“黑水油”重新开始粘稠地流动!穹顶的琉璃球再次剧烈摇晃起来!那七道连接火药瓮的光线疯狂闪烁!
铁尸傀在魔音渐弱的催动下,动作变得更加狂暴混乱!
时间,只剩下最后几个呼吸!
沈知白的目光扫过脚边哑姑临死前扯落的、沾血的粗糙珠子,扫过老周死不瞑目的尸体,扫过被钉在墙上疯狂挣扎的莺娘,最后,落回手中光芒摇曳的琉璃蟾蜍珠,以及那基座中心小小的蟾蜍承露玉盘。
父亲…哑姑…苏大人…所有牺牲者的面孔在她眼前闪过。
没有退路了。
唯有…破釜沉舟!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平静,如同暴风雨前最深的海。她猛地抬起左手,指尖寒光一闪——竟是芸娘那枚刺穿铁尸傀的金簪!
“沈姑娘!你要做什么?!”芸娘惊骇欲绝。
沈知白没有回答。她右手依旧竭力维持着琉璃珠对基座的压制,左手金簪却快如闪电,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向自己右手腕内侧!
“噗!”
鲜血瞬间涌出!滚烫的、带着奇异生命力的殷红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流,精准地浇灌在基座中心那小小的蟾蜍承露玉盘之上!瞬间浸透了玉盘,顺着沟槽,流向那七块异石!
“以血为引,唤梅魄!”沈知白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轰鸣的石室中响起,如同古老的祭文,“《本草衍义》有载,‘人血咸寒,尤以心尖血为引,可通幽冥,镇阴煞’!琉璃珠为蟾蜍之睛,人血为月魄之华,阴阳相济,方成浑圆!”
奇迹,在血光中绽放!
她腕间奔涌的鲜血,一接触到那小小的玉盘,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血液并未四散流淌,而是如同有灵性的藤蔓,沿着玉盘上玄奥的纹路飞蔓延、勾勒!瞬间,一个由鲜血绘成的、极其繁复精密的微型阵图在玉盘上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