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老槐树在七月十六的晨雾里落着细雪般的槐花,陈二狗蹲在镇口石碑后,看着苏若雪的红布包袱在肩头晃出细碎光斑。她的布衣领口还别着昨天新摘的槐花,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三分,像是怕被谁喊住。
"若雪姐姐,真要去苏州?"卖炊饼的王婶在街角搭话,笼屉热气模糊了苏若雪的侧脸,"你义兄的坟还在镇东头。。。。。。苏州有戏班相邀。"苏若雪的声音像浸了晨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残片——那是唯一没交给城隍庙供奉的法器,"再说青溪这么太平,哪还需要我这唱大戏的。"
包袱里的平安符:欲言又止的剑
破庙的木门"吱呀"打开时,林九手里的平安符还带着体温。符纸边缘绣着的朱砂梅纹,是他昨夜用镇山剑穗上的银蓝血线绣的,每针都穿过"护心"二字的笔画。他望着苏若雪留在香案上的襁褓,青溪的啼哭声仿佛还在耳边。
"九叔,若雪姐姐的包袱。。。。。。"二狗的声音从槐树后传来,带着未干的鼻音,"她把引魂灯留给青溪了。"林九没回头,符纸在掌心折出细密的褶皱。他知道苏若雪后颈的剑形疤痕已褪成银线,就像她眼尾的朱砂梅纹,再不会在月夜发出金光。昨夜帮她收拾包袱时,摸到了包袱底层的戏服——那身被血河咒染过的红嫁衣,袖口还缝着义兄的银镯残片。
"把这个塞进她包袱。"林九将平安符递给二狗,剑鞘上的老槐树纹理在晨雾中泛着微光,"别说是我给的。"少年接过符纸,发现背面用清微剑刻着"遇煞则鸣"四个字,边角还缀着片槐花瓣。他突然想起第八十四章中师父在老槐树下刻字的背影,木屑落满道袍,却始终没说刻的是"苏若雪"三个字。
树影里的铜板:偷偷藏起的暖
苏若雪在城隍庙前驻足时,井台边的老槐树正把影子投在她包袱上。她摸着伞柄残片上的"护民"二字,想起昨夜青溪抓着她手指不放的模样——婴儿眉心的红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像极了十年前破庙油灯的光。
"姐姐,给!"二狗突然从树后冲出,往她包袱里塞了个油纸包,转身就跑时撞歪了城隍庙的灯笼,"是。。。。。。是给你买戏服的铜板!"苏若雪望着少年踉跄的背影,指尖抚过油纸包上的槐花印。里面躺着二十三个铜板,还有片用口水粘住的槐叶,叶脉间歪歪扭扭写着"早点回来"——那是二狗跟着李长贵学了三天的字。
石桥边的谎话:不敢回头的眼
青溪镇的石板桥在晨雾里泛着潮气,苏若雪蹲下身系鞋带,趁机抹掉眼角的水痕。她知道林九此刻一定在破庙门槛上擦护心剑,剑鞘里藏着她留的字条:"苏州水路通着茅山秘洞,我去查鬼玺的来历"。
"苏姑娘!"李长贵的快板声从镇口传来,怀里抱着个油纸包,"给你带了路上吃的槐花饼,九叔说。。。。。。别说了。"苏若雪接过饼,发现油纸底下压着片老槐树的年轮——那是林九刻着三人名字的木片,"替我照看青溪,还有。。。。。。"她望向镇东头的老槐树,"别让狗儿再去乱葬岗捡铜钱。"
更夫的梆子声在石桥另一头响起,敲的是"一路平安"。苏若雪站起身,包袱里的平安符突然发出微光,那是林九用清微剑诀设的结界。她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血河教的樱花纹标记,还在长白山深处等着她。
破庙后的真相:刻在年轮里的名
当苏若雪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林九才敢走到镇口石碑旁。他摸着碑角二狗用槐花汁写的"别怕,我们在",突然发现字迹旁边多了行更小的字:"我去查鬼玺,月底归"——那是苏若雪用伞柄残片刻的,墨痕里渗着阴眼血的金光。
"九叔,若雪姐姐她。。。。。。"二狗抱着青溪从槐树后走出,婴儿眉心的红点映着石碑上的"青溪"二字,"是不是没去苏州?"林九点头,护心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剑鞘深处的三道刻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他终于明白,苏若雪的离开不是离别,是另一种守护——就像十年前义兄替她挡刀,现在她要替青溪镇斩断最后一根血河尾巴。
老槐树的花瓣落在护心剑鞘上,粉白的颜色盖住了所有血痕。林九望向长白山方向,那里的风雪声里,隐约传来戏班新排的《护心》选段:"阴眼盲,血河亡,人间在,护心长。。。。。。"
他突然想起第八十四章的师徒夜话,苏若雪说要给青溪唱新戏文。现在想来,戏文里的悲欢离合都是假的,只有青溪镇石板路上的脚印、老槐树年轮里的刻痕、还有包袱里藏着的平安符和铜板,才是真真切切的人间烟火。
破庙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陈二狗的抽泣声混着青溪的啼哭传来。林九摸着剑鞘上的"护心"二字,突然笑了——这把剑曾斩过血煞真君,曾护过双生血脉,现在要守护的,是苏若雪留在人间的温暖,是二狗眼里未灭的星光,是青溪镇每个等待归人的晨昏。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照在镇口石碑上,苏若雪的包袱里,平安符与铜板挨着义兄的绝笔信,在温暖的光晕里静静躺着。她不知道,林九在符纸背面还刻了句没说出口的话:"若遇风雪,记得老槐树永远朝着青溪的方向"。
一场充满牵挂与隐忍的离别,在老槐树的槐花雨中拉开序幕。护心剑的余辉、油纸包的温暖、未说出口的誓言,终将在血河退潮后的人间,织就最坚韧的羁绊。而他们知道,离别不是终点,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当苏若雪的脚步迈向未知的险途,青溪镇的灯火,永远为她留着一扇未关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