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身在太原的刘錡便收到了飞鸽传书,知道了磁州失陷的消息,尽管这只是作为了解金军南下态势的一份普通情报,但刘錡还是不禁多看了两眼。
磁州,宗泽担任过知州的地方,虽说情报里并未提到宗泽已经去世的信息,但熟知宋金战争史的刘錡早就已经知道了。
对于宗泽这位一心抗金的民族英雄,刘錡心里自然是十分敬佩的。不过,对于宗泽的抗金主张和军事策略,刘錡却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为此,当参谋部讨论河北抗金局势的会议上,刘錡还专门谈到过自己的观点。
尽管宗老英雄忠勇可嘉,指挥有方,战绩斐然,给当时糜烂的抗金局势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令人叹服。按道理,应该给了赵构足够的信心才对。
可从客观上来看,赵构之所以不愿意还都汴梁,甚至不愿意挥师北上,夺回失地救回父兄,并不能简单的用畏敌如虎,舍不得皇位来解释。
首先,宗泽连上二十四道“回銮”奏章,赵构均未同意,宗泽自是忧愤,认为赵构胆小。可从赵构的角度来看,汴梁被洗劫一空,凋零残破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北方的各军事重镇已经全部沦落敌手,汴梁门户全开,无险可守,金军随时能卷土重来,起码就目前而言,把汴梁作为京都的风险实在太大。另外,宗室重臣几乎全被带走,政权结构遭到毁灭性打击,小朝廷的组建太不容易,实在是太脆弱,实在是经受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其次,起初汇聚在赵构手里的正规部队不过一万多人,而且还是不同建制拼凑在一起的散兵游勇。就算登基时,各地的所谓勤王兵马加起来有个小十万人,可这些文臣武将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去汴梁和兵精将猛的金军拼命还是守在赵构身边混个从龙之功?恐怕当时除了宗泽,其余的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另外,在刘錡看来,赵构还不得不防备着汇聚在汴梁的这些义军,谁知道他们中间又有多少是真正为民族为大义而来的?他们大多是在北方金控区被金军挤压,实在混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南撤,赶上宗泽手里无兵无将,正好混口饭吃。为什么宗泽在民军中的威望这么高?主要原因就是宗泽在这些流民盗匪饿的饥肠辘辘的时候让他们吃饱了饭。
当然,其中也有宗泽那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起了很大作用。可问题也来了,这样的流民山贼纵有百万,真实战力又有多少?即便是宗泽指挥有方,打了几个胜仗,那也是趁着金军主力不在河北的空当,钻了金军后方空虚的空子。再者,毕竟宗泽已经快七十岁了,那个年代已经是古来稀了,万一倒下,这百万义军随时会散,赵构考虑到这些因素,哪里还敢做宗泽的指望!
再说,谁又知道赵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康王,突然间有机会荣登大宝,这其中的反差,对赵构的影响有多大?别说徽钦二帝难以解救,就算有机会有把握,赵构也不见得就会行动。说自私一点,赵构怕父兄回来后,自己皇位不稳。说得理直气壮一点呢,赵构是怕出现一国二主、天下大乱。
再者,不管怎么说,宗泽名义上算是拥兵百万,赵构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小十万,主弱臣强,是任何一个君主都不愿意看到的。虽说是宗泽也是情势使然迫不得已,却也不是赵构敢把自己送到宗泽手里去的理由!
因此,在刘錡看来,从这些角度来说,赵构选择按兵不动,远离汴梁,甚至后来主动放弃河北,对金国谦恭求和,未尝不是一种以空间换时间,卧薪尝胆积蓄力量的理性策略。
刘錡自问,如果换做自己,恐怕最后的选择也会和赵构一样。
同时,刘錡也希望能有个缓冲的时间。山陕这边尽管发展势头不错,但毕竟安定下来的时间太短,土地、资源都不足以支撑,大量物资需要从江南那边运进来。可现在,天下大乱,流民山贼水匪趁势而起,四处作乱,揭竿造反,给物资转运造成很大麻烦,经常发生物资被抢、人员伤亡的事情发生。
说到交通线,就不得不说到段景住。
这家伙简直是个奇才,经济谍报一手抓,不仅商路铺的到处都是,各行各业大大小小都有涉猎,而且情报网也构建得相当完整,对各方势力的渗透无处不在。
比如这次在磁州事件的主角之一,赵正隆的弟弟赵正兴,就是西军派在磁州的军情负责人。跟着一起逃出磁州的几百精壮里面就有三十多人是赵正兴手下的谍报人员。
当初,在赵正兴用飞鸽传书向太原方面汇报磁州日常军情的时候,刘錡无意中发现有“杨再兴”这个名字,便回信要求他们再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想知道这个杨再兴会不会就是历史上力战小商河被乱箭穿身而死的那个猛人,同时嘱咐赵正兴等人一定要想办法一直跟在杨再兴的身边,并务必要取得他的信任。对这个据说差一点单枪匹马擒获金兀术的猛将,刘錡还是很感兴趣的。
经过多年的不断发展经营,类似磁州赵正兴这样为西军工作的的军情谍报人员人数已经成千上万,加上外围人员更是不计其数。这是因为在经费方面,刘錡从不吝啬,对段景住更是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从不过问段景住的经济来源,实际上就是放任情报部门自收自支。刘錡并不担心有人从中浑水摸鱼捞点好处,毕竟这些人都是拎着脑袋在干活。小偷小摸刘錡并不介意,只要活干的明白不出差错就行了。可如果有人敢巨额贪墨,危害西军利益,刘錡家里大夫人掌管的内部执法部门可不是做做样子摆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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