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之时,蕃兵战力实则颇为强劲,在宋夏对抗的漫长岁月里,他们冲锋陷阵,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无论是禁军还是厢军,皆对这些依附宋朝的部落边民心存偏见,瞧不上眼。尽管这些少数民族头人诚心归附,一心为宋效力,可宋朝统治者却将他们视作异类,对“蕃兵”与“蕃官”大行民族歧视与压迫之策。蕃户不得与汉人通婚,官职不得高于汉官,更不得担任汉官之职,甚至率兵出战,都必须由汉官指挥,在战场上,他们常常沦为炮灰,处境艰难。无奈之下,这些少数民族头人纷纷篡改、伪造家史,假称自己的祖先是中原而来的“平蛮将军”,妄图借此为子孙的政治前途谋得一条出路,改变家族命运。
也正因如此,癿桑结对刘錡愿意接纳整个部族,安排他们来到相对安稳的巩州安居,心中满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这份感激,不仅仅是为了部族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更是为了能摆脱往日被歧视、被压迫的困境。
当初段景住与他谈及此事时,癿桑结满心犹豫。一则是此事太过突然,实在不太敢相信竟有这般好事降临;二则觉得一个西北二线州府的小小兵马督监,能有多大能耐,居然敢做主给予他们如此优厚的条件。
直至段景住拿出刘錡盖印的公文,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内迁后的种种安排与待遇条件,癿桑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即便如此,部落中众人仍是意见不一,各有顾虑,又耽误了不少时日。段景住一方面以诚挚之心相邀,另一方面也明确告知众人,如今加入,不久之后,便可随本部一同转为正式禁军。这可不仅仅关乎军饷待遇的提升,更是未来身份归属的大事。精壮之人若被征召成了禁军,那族人们便通通成了禁军军属,再也不是低人一等的蕃兵身份,能够获得真正的尊重与认可。倘若错过这个时机,等本部转为禁军之后,可就没这般好事了,那时再想归附,也只能被当做蕃兵对待,依旧摆脱不了被歧视的命运。
这一番话,恰似击中了众人的要害。这些归化族群日夜所思所想,不就是渴望得到这个被正式认可的身份吗?如此一来,内迁的提议才最终获得全体通过。这也正是段景住出去数月,才将人带回来的缘由。
刘錡笑着伸手示意,热情地给桑结让座,而后关切地问道:“桑结头人,安营扎寨之地,可还满意?武山牧场的环境,可还适宜族人们生活?”
桑结赶忙再次起身,深深一拜,眼中满是诚挚与感激,说道:“武山牧场林草繁茂,水源充足,实是再好不过的栖息之地。督监如此体恤我族,为我们考虑周全,若有差使,我族必定为督监赴汤蹈火,效死力!”说罢,双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烁,那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也是对刘錡的深深感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桑结接任头人之位已十几年,只因是小姓,向来不被党项大族瞧得起,还经常遭受夏人的掳掠。为保全族人性命,他处处隐忍,不敢反抗,甚至带着族人四处迁徙躲避,过着居无定所的艰难生活,个中艰辛,难以言表。平日里,仅靠着养殖售卖马匹,以换取生活必需品,勉强维持生计。好不容易结识了马贩子段景住,虽说交易时吃了不少亏,但好歹也算有了一个稳定的渠道。却不曾想,这个看似狡黠的马贩子,竟给部落带来如此天大的机遇,直至此刻,桑结仍觉得自己仿若置身梦中,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说到此处,某正有一事,要与桑结头人好好商议一番。”刘錡神色认真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对部族未来的关切。
“督监但有吩咐,尽管直言无妨。我族定当全力配合。”桑结拱手回应道,态度坚决而诚恳。
“是这样,某奉圣上之命,于巩州组建新军。步卒之事,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尚好解决,只是骑军缺马,这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难题。不知桑结头人可愿出售一些马匹与我,以充实骑军力量?”刘錡目光坦诚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不敢言售,督监所需,桑结自当奉上。我族能有今日,全仰仗督监。”桑结连忙说道,语气中带着毫不犹豫的坚决。
“呵呵!桑结头人不必如此。接你们过来,绝非为了敲诈勒索。我始终将你们视为自己人,凡事讲究公平公正。不知此次带来的马匹,有多少可充作军马?”刘錡微笑着说道,笑容中带着温和与亲切。
桑结思索片刻,谨慎地说道:“除去自用,约莫有六百匹成年马可用!这些马匹皆是族中精心饲养,体魄健壮。”
刘錡笑道:“如此甚好!某欲以每匹二十贯的价格采买,桑结头人意下如何?这个价格,也算是略表我对贵部的诚意。”
桑结听闻,不禁一愣。这价格,可比段景住给的高出了一倍啊!段景住不仅出价低,还百般挑剔,稍有瑕疵的马匹便不要。尤其是跟在他身后那个紫胡子,眼光更是苛刻,让桑结吃了不少苦头。却没想到,督监出手竟如此大方,这当真是意外之喜。他赶忙应道:“督监如此关照,桑结岂敢不从!能为新军贡献一份力量,也是我族的荣幸。”
刘錡道:“既如此,某便安排李先生去办理交割之事。务必做到账目清晰,公平交易。”言罢,唤来一名亲兵,让其去请李椿年前来。
桑结也转头看向身后一位二十多岁的羌族青年,眼中满是慈爱与信任,说道:“春儿,待会儿你便陪着李先生回草场,仔细挑选六百匹好马,送至军营!挑选之时,切不可马虎,定要选那最为健壮、温顺的马匹,以助新军一臂之力。”
那羌族青年俯身抚胸,恭敬施礼道:“遵命,父亲!我定不会辜负您与督监的期望。”
刘錡不禁问道:“这位是?看这少年英姿飒爽,想必是桑结头人的公子吧。”
桑结笑着介绍道:“这是犬子,癿春。自幼随我在马背上长大,对马匹极为熟悉。”
癿春面向刘錡,躬身抚胸,沉稳而有力地说道:“癿春见过督监。愿为新军效力,保家卫国。”
桑结又指着癿春身旁站着的一位十六七岁的羌族青年,眼中满是疼爱,道:“这是小女,癿秋。秋儿,快来见过督监。”
嗯?竟是女儿?刘錡一直以为跟在桑结身后的是护卫,却不想是他的一双儿女。
尤其是这癿秋,身着羌族男子服饰,身材修长,约莫一米七左右,竟与她哥哥癿春差不多高矮。只见她麦色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如峰,唇红齿白,浑身透着一股英气,宛如一朵绽放在西北大地的铿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