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鼓励我,说她没事。我相信这是真的。我、菜穗子和桃子的缘分都还活着。
为了让这个缘分永远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今多一族?如果我珍惜菜穗子、珍惜桃子,让妻子动辄受到亲戚苛责,感到局促难堪,就是错的。
‐‐你没有错。
妻子这么说。昨天碰面时,她又这么说。不管哪一次事件,你都只是被卷入。你没有责任。
确实,我是被卷入的。可是被卷入后,决定如何行动的是我。当下,我认为那是对自身最好的行动,但对妻子一样也是最好的手段吗?我曾像这样反思过自身的思考和行动吗?
我只是利用妻子的宽容、利用妻子的经济能力、利用岳父的智慧,为所欲为罢了,不是吗?
我是这么自私的男人吗?我究竟何时变成这样?我凭什么变得如此骄纵?
扑面而来的北风,带着些许海潮香。这是海风的城鎭。
一直以来,我改变自己,配合外界。配合不熟悉的环境,配合丕变的生活形态。由于是岳父的命令,我也抛弃喜欢的工作。
我还抛弃了故乡。父母宣布要和我断绝关系,我仍想和菜穗子结婚,于是选择接受。父母是不是希望我试着抵抗?是不是希望我反对断绝关系?然而,我没有这么做。那时候的我,认为断绝与老家的关系比较轻松。
没错,我甚至没去探望病重的老父。因为发生这次的事,我打电话解释暂时没办法过去,哥哥也不生气,只叮嘱不要让菜穗子担心。
长年下来,我和兄姐日渐疏远。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忍耐、在认命。实际上,我根本没忍耐,也不是认命,只是选择更轻松的路。然而,我却挟着忍耐与认命,无意识地认为我理应获得补偿。
这就是骄纵的真面目。
我在风中兀自摇头。
我的人生,是不是也碰上山藤警部说的分水岭?
※
新年过去,寒意虽然强烈,但感觉白昼一天比一天长。
我来到集团广报室。总算可以来报告离职的消息,并交接工作。
岳父命令我暂时不要去公司,是因为公司有些员工是看我不顺眼的今多一族的亲戚派阀。派阀人脉错综复杂,光从部属和头衔看不出来。但禁令终究解除,应是岳父判断菜穗子身边的暴风雨暂时平息了吧。
‐‐你去集团广报室打声招呼,接下来只要到人事课,手续就完成。
今天一早,岳父在我刚起床的时间打电话来,俐落地交代。
‐‐不要来会长室。一般员工办理离职时,不会一一来向我报告。
明明交给秘书通知就行,岳父却特地亲自打来,是为了强调这一点吧。不要靠近会长室。
然后,岳父略微犹豫,补上这么一句:
‐‐要以亲人的身分谈话,在家里谈吧。我会再联络。
集团广报室里,三个人都在等我。我一露面,间野和野本弟立刻站起。
「总算大驾光临。」园田总编开口。「幸好你在今年第一次送印前回来。」
事前三个人约莫已有共识,并未询问我的私人状况。
「你看起来还是一样,太好了。」间野出声。
「辛苦你了。」野本弟接着道。
野本弟的发型变得短而清爽。
我将辞呈交给岳父时,便着手制作交接工作的档案。电脑上的已完成,文件类则是过年后在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