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
她甚至能看到每一扇门的后面,都藏着一个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楼道动静的鬼胎。
蕾蓉刚刚上了一层台阶,突然停下了脚步,想了一想,转身朝楼下走去。
在没有侯继峰跟随的前提下,最好先打探清楚陈一新和胡岳的动向,再去三楼勘查,不然真的又跟胡岳撞个正着,可就没人保护自己了。
蕾蓉蹑手蹑脚地下到一层,大厅的灯关着,门和窗户也都关着,但也许是窗外的树影剧烈摇曳的缘故,反倒像阵阵阴风正在这枫之墅里肆无忌惮地茹毛饮血。她定了定神,想起罗谦告诉过她的,陈一新住在客厅旁边一个套间里,既然客厅的西侧是餐厅,那么那个套间应该就在东侧了。
帮助蕾蓉锁定套间位置的,是突然响起的一阵粗野和狂妄的笑声,蕾蓉顺着笑声走到一扇虚掩的房门旁边,灯光从门缝里泄出,只听陈一新刻意压低但终究不算很低的话语:&ldo;那个假货怎么比得上你这位真正的大郭先生,一招千里来龙,神不知鬼不觉地帮我除去心头大患,事成之后,我不玩虚的,真金白银如数奉上,保你下半辈子不愁吃穿!&rdo;
是须叔!
毫无疑问,在和陈一新通话的是须叔。
蕾蓉的心狂跳起来,她用尽力气才抑制住了想要冲进去夺过手机问唐小糖在哪儿的冲动!她知道她什么都得不到,而且她也相信胡岳此时此刻就在陈一新的左右,自己根本近不得陈一新的身。
何况陈一新已经确认了自己是个&ldo;假货&rdo;。
好吧,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上三楼去勘查!
她迅速沿着楼梯往上走,来到二楼的平层,望着通向三楼的阶梯,她停住了脚步。
宛如要开始给一具死因不明的尸体进行尸检一般,她要求自己从用解剖刀在尸身的颈部切开y字形的那一刻,保证绝对的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所以特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濮亮已经将第三座凶宅的死者的身份材料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她马上转发给了刘思缈,想了想,又觉得依然有什么东西悬在心里放不下,于是干脆推开南面阳台的门,走到了黑黢黢的平台上。
头顶铅云如坠,耳畔风吼如怒,突然潲下一阵急雨,斜刺里杀来,仿佛探路的冷箭,打得栏杆上溅起一片碎银,打得花园里的残叶枯枝变得更加残破,窗户也都噼噗作响,这样的景况,不大可能有人在附近偷听,于是蕾蓉找了个背雨的角落,拿出手机打给了刘思缈,把发给她新材料的原因说明了一下。
&ldo;这样啊!&rdo;刘思缈在话筒中的声音有些惊讶,&ldo;这么说来,他的&lso;自杀&rso;很可能另有内情了。&rdo;
&ldo;自杀?&rdo;
&ldo;是啊,大门反锁,几乎是一间密室……今晚勘查三座凶宅,一个案子比一个案子难破,最后这一座竟然是密室案件……&rdo;
不难听出,那边的情况有多么艰难,而须叔要求的勘查时间却又缩短了几乎一半。
密室,刑事案件中最稀少而又最难破的一类,此时此刻,枫之墅一桩,滨水园一桩,而且都只给出短到一炷香都烧不完的勘查时间。
一种极度的荒诞感让蕾蓉险些笑出声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刘思缈在电话的那头也一定在笑。
&ldo;放心吧姐姐,不管成功和失败,我都会扛到底!&rdo;刘思缈的口吻突然变得释然,&ldo;对了,你把案情概要发给呼延云了吗?&rdo;
很细微的变化,还是被蕾蓉捕捉到了,这是林香茗出事以来,刘思缈第一次主动提起呼延云的名字,而不是&ldo;那个混蛋&rdo;。
&ldo;已经发给他了。&rdo;蕾蓉说,&ldo;我相信他正在看,说不定很快就会打电话给你,我就不占着线了……现在我准备去勘查赵洪波遇害的书房了。&rdo;
刘思缈听得出,蕾蓉的心绪是何等的纷乱,让一个法医去做犯罪现场勘查,无异于让一个调酒师去做糕点,但是,现在给她讲任何勘查技巧都是无济于事的,所以只说了两个字‐‐&ldo;小心!&rdo;
&ldo;等一下!&rdo;蕾蓉突然想起了什么。
正要挂断手机的刘思缈一愣:&ldo;怎么了?&rdo;
蕾蓉说:&ldo;思缈,刚才我在陈一新的房间外面,听到他给人打电话,我可以百分之百认定对话那一头是须叔,陈一新已经识破了我是个冒牌的大郭先生,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关键是他有一句话,说得让我很费解。&rdo;
&ldo;他说什么?&rdo;
&ldo;我一字一句地重复给你。&rdo;蕾蓉压低了声音,慢慢地说,&ldo;一招千里来龙,神不知鬼不觉地帮我除去心头大患。&rdo;
&ldo;千里来龙?&rdo;刘思缈有点发懵,&ldo;什么意思?我成语学得少。&rdo;
&ldo;我也不明白。&rdo;蕾蓉缓慢地说,&ldo;但是我相信,这句话里面隐藏着须叔今晚挟持唐小糖的真正目的!&rdo;
2
登上三楼。
站在楼梯口往西望,厚厚的地毯和壁纸形成了一种腔道感,而壁灯又是如此的晦暗不明,给死一样的寂静镀上了一层铁色,本来应该是笔直一条的灰色天花板又莫名地有些扭曲,这让蕾蓉产生了一种宛如用内窥镜观察楼道的奇怪感觉。
蕾蓉慢慢地向楼道西头走去,每一步都又粘滞又沉重,她低下头,以为能看到无数只手像从蛇坑里冒出来一样绞缠住她的脚腕,然而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