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分时,大道凝结的冰魄化作盛初银眸里第一抹光。她端坐云端,指尖悬着三千世界的命轨星辰,衣袂垂落的银纹是天道镌刻的法则。
亿万载岁月里,她看尽沧海逆涌为尘,神魔俯首湮灭,却始终不明白为何凡尘众生甘愿剜心剔血,也要追逐那点萤火般的情丝。
直到某日星轨震颤,一缕凡人祈愿穿透九重天阶。盛初垂目望着掌心浮现的并蒂莲印,恍然惊觉自己竟被种下情劫。素手轻挥间,三千幻境如莲瓣次第绽开,她踏着月华坠入轮回。
随着她的脚步,幻境中的景象不断变换,而她也在这无尽的轮回中,逐渐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她的心境如同那并蒂莲印一般,渐渐被情劫所侵蚀,变得不再纯净。
霜雪凝就的神骨逐渐染上红尘温度,那些曾被她视作蝼蚁的痴缠爱恨,竟在神魂深处蚀出细密裂纹。
最危险的那场劫数里,她抚着凡人将军被利箭贯穿的心口,忽然听见自己冰封万年的心脏,发出琉璃碎裂般的清响。原来情字如刃,连大道化身也难逃剜心刻骨之痛。
悬天镜台的寒玉阶结了新霜,盛初赤足踏过三千级冰阶,裙裾扫过处绽开细小的冰凌花。
这是她第七次情劫失败,被罚历天劫,九重宫阙外的云海翻涌着血色雷霆,却在她抬眸的瞬间凝结成静止的冰雕。
"情劫?"素白指尖拂过天道金卷,冰晶顺着卷轴蔓延,将鎏金小篆冻成齑粉。三万年来看过太多痴男怨女在轮回里打转,那些所谓刻骨铭心的爱恨,不过都是会腐蚀神格的毒瘴。
一簇红莲业火落在她脚边时,盛初正在修补北境战场的空间裂缝。凡人的血渗进冻土,蜿蜒成暗红色的溪流,她漠然看着那些挣扎的魂魄,如同看雪原上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直到有个濒死的修士突然抓住她的衣角,浑浊瞳孔里映出她额间神纹。
"求。。。神君。。。"破碎的祈愿混着血沫,修士脖颈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涌出更多温热液体。盛初垂目望着染血的衣袖,忽然想起这是第七劫的考验——若在往日,这般僭越的蝼蚁早该化作冰尘。
红莲业火顺着修士的指尖攀上她手腕,盛初任由火焰在冰肌上灼出焦痕。这是比三昧真火更烈的劫火,却在她凝神时冻结成剔透的火形冰晶。
修士涣散的瞳孔里,她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燃烧,不是被火焰吞噬,而是整个人化作冰焰包裹的琉璃盏。
"你的执念很有趣。"盛初并指截断那缕残魂,将记忆碎片凝成冰珠收入袖中。修士最后执着的不是求生,而是想用神魂刻录她的模样——就像那些在悬天镜台外跪拜三千年的信徒,把对永恒的恐惧寄托在冰冷的神像上。
回到神域时,九重结界外堆积着数万道祈愿符。盛初广袖轻扬,符纸瞬间化为雪片纷扬,其中一张却穿透结界贴在她眉心。
血色符文在接触到神纹的刹那舒展成画卷:北境战场上幸存的少女正跪在冰雕神像前,用战矛刻下新的祈文。
"愚妄。"盛初抹去额间残存的朱砂,悬天镜台却突然传来裂帛之音。她闪现在镜前,看见光可鉴人的镜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镜中映出的不是神域霜雪,而是北境少女用长明灯摆出的拙劣法阵。
冰魄神力注入镜面,裂纹却愈发狰狞。盛初终于蹙眉,她在这面照彻三界十万年的神镜里,看见了绝不该存在的东西——少女举着灯盏的身影旁,分明映着她被业火灼伤的左手,而现实中的广袖分明完好无损。
"原来如此。"盛初突然轻笑,霜色眼眸泛起月晕般的光华。她并指为刃刺入镜面,在万千镜片崩裂的脆响中握住核心碎片。那些折射出的虚影瞬间消散,唯有真实不虚的寒意顺着指尖漫向四肢百骸。
当最后一片冰晶嵌回镜框,盛初额间神纹已染上细碎霜色。她望向镜中毫无涟漪的瞳孔,忽然想起修士神魂里那个燃烧的倒影。
悬天镜台外永不熄灭的星子正在坠落,而她的心脏依然在胸腔里有规律地搏动,像雪原深处封冻了万年的寒玉。
盛初足尖点在喷发的火山口,滚烫岩浆在触及她周身三尺时凝成黑色曜石。北境十七座火山同时暴动,地脉深处传来的震颤让她腕间冰魄珠链泛起赤纹——这是混沌火种苏醒的前兆。
"苍山为炉,地火为引。"她并指划过沸腾的岩浆海,沸腾的赤金色突然冻结成镜面。冰层下却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被禁锢的火焰化作万千火蛇,顺着冰棱裂隙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