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吕不韦的心计,长安君成?一无所知。他对吕不韦只有信任和感激。但当兵至赵国的屯留,听到主将桓?的一席秘谈之后,他对吕不韦其人的看法却发生了前后迥异的变化。
这是在到达屯留的那天晚上,桓?在营帐中与成?聚饮。席间,桓?诡秘地向成?讲述了赵太后先与吕不韦交合怀上秦王政之后,嫁给庄襄王的往事,挑唆说:&ot;今王并非先王骨血,而是吕氏之子。殿下乃先王嫡亲的儿子,怎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江山祖业拱手送与他人?吕不韦此次令殿下带兵伐赵,分明是别有用心。他们夫妻父子俱是一家,独将殿下排挤在外,莫如趁着兵权在握,传檄天下,将事实真相公布于众,号召国人共同讨伐吕氏父子,夺回嬴氏天下,继承先王大位!&ot;
桓?对宫中秘事不过是道听途说,只因他看不起吕不韦的为人,且为成?不平,才向他说了这么一番话。成?年少气盛,对此深信不疑,勃然大怒道:&ot;我身为先王嫡子,怎能屈居贾人子之下?我誓死也要夺回嬴氏江山,请将军助我!&ot;
桓?道:&ot;既然殿下主意已定,?自当效力,万死不辞!&ot;
当即,他们草拟了檄文,将吕不韦的罪状张布天下。
秦王政见到檄文,怒不可遏,急令王翦率兵前往讨伐。成、?的军队哪里能抵挡住王翦的劲旅?交战不久就一败涂地,桓?逃匿,不知去向,长安君被俘押解到咸阳。太后得知自己的儿子反叛获罪,惊骇万状,亲自拔下头上的簪子代长安君请罪,哀求秦王免其一死,并请吕不韦为成?说情。吕不韦早就想除掉成?,如今成?发布檄文揭露他的隐秘,吕不韦岂能让他活命?但碍着太后的情面,加之又有旧情,便在口头上答应下来。但当他见到秦王政时,却怂恿秦王政赶紧除掉成?,以绝后患。秦王政遂命令王翦将成?斩首,成?闻讯,自缢身死。
秦王政平息了成?之乱,标志着他已经走向成熟。至于檄文中关于母后与吕不韦私通之事,秦王政虽不敢全信,但心里却是疙疙瘩瘩的,并对&ot;仲父&ot;吕不韦开始产生憎恶,往昔那个辅国权相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了。
成?之乱及其平息也给李斯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在李斯的心目中,宽容、大度、纳谏、任贤的吕不韦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诡计多谋、狭窄残忍的吕不韦,一个野心勃勃、贪得无厌的吕不韦。同时他也预感到,随着秦王政的一天天长大和吕不韦与赵太后秘事的暴露,吕不韦与秦王政的矛盾已在所难免,而且极有可能演化为你死我活的争斗,吕不韦辅国权相的宝座迟早要像冰山那样在春日的阳光下消融、崩塌。
这是一种极大的危险!因为李斯一直供职于吕不韦门下,受到他的器重和举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想到这一层,李斯决心尽快淡漠与吕不韦的关系,避免可能招致的灾祸。同时,为了梦中的那帧美丽的风景,他必须在秦王政心目中建立起牢固的信任。
李斯知道,走向成熟的秦王正将统一天下放在心上,并矢志完成这一前无古人的事业,若想取悦于秦王,莫过于向他进献统一大计,帮助他进行平灭六国的谋划。于是,他觐见秦王,问道:&ot;当今六国衰微,秦国独强,大王难道不想兼并诸侯、建成帝业吗?&ot;
秦王政不假思索地说:&ot;李长史难道又有什么高见?&ot;
李斯道:&ot;并灭六国,时不我待。小臣以为,可暗中派遣谋士,各带金玉宝物去游说诸侯,贿赂收买各诸侯国的权臣显贵,乘势而攻之。&ot;
秦王政想了想,说道:&ot;谋士游说,金玉收买,似乎可奏效,但各国也不乏忠良之臣,未必可用金玉打动。&ot;
李斯道:&ot;大王多虑了。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谁不喜欢钱财呢?况且,当今天下,各国强弱显而易见,利害祸福一目了然。古往今来虽不乏忠心效主之臣,但见利而动者也大有人在,只要贿以重金,就是铁打的江山也能让他变个样!退一步讲,如果此计不成,可派刺客潜入,暗杀其权臣,摧毁其栋梁!&ot;
秦王很赞同李斯的计谋,却故意问道:&ot;难道金玉宝物能比得上我十万大军吗?&ot;
李斯道:&ot;兵马之威固然可以摧枯拉朽,但金玉之力也决不可低估。当年夫差攻越,勾践被吴军围困。大夫文种建议用宝器美女买通吴国太宰伯嚭,勾践从其计,伯嚭果然倾向越国,极力劝说吴王接受了越国的讲和请求,使勾践得以休养生息,终于灭掉吴国。像伯嚭这样的嗜利之徒,在六国中不难找到,一旦他们接受了我们的金玉,就会为我效力,自毁长城,无须大动干戈。如此看来,金玉之利不是也可与兵马之威相比吗?&ot;
秦王政微笑着点了点头,决定依照李斯之计,立即行动。
三天后,两名秦国使者带着大量金玉宝物前往齐国。
齐国原为东方大国,齐威王时曾强盛一时,但王位传至齐王建时已大不如前。多年来,齐国无贤臣良将,军队无奋进之志,经济发展也十分缓慢,处于歌舞升平、独立自保的境地。齐国的相国叫后胜,这是个贪恋财物、见利忘义之徒。秦使者到齐后,秘以金玉宝物相赠,后胜眉开眼笑,满口应承。此后后胜又向秦国派出不少宾客,以申友好之意。秦国又以金玉相赠,结果宾客们回到齐国后都成了秦国的间谍,他们劝谏齐王放弃合纵政策向秦国入朝,不要帮助其他五国抵抗秦国。齐王建从其言,并放松了对本国的作战装备的整饬,使齐国面对强秦时处于无备状态,陷入坐以待毙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