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闭了闭眼,面露痛楚之色,他紧拽着榻沿压下一拨拨袭来的混沌感,额角青筋乍起,绷紧的身躯细细战栗。
步太医连忙塞了一粒醒神丹到顾弄潮嘴里,又拉开衣袍往后肩的位置看了眼,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那些花纹在动,像是活了一般。
血似的蔓延在肌肤下,组合成诡艳奢靡的诅咒之花。
“春狩那阵,王爷就不该吃药压制白华咒的发作,现在一月比一月严重,如此下去,恐怕。。。。。。”步太医没敢在说下去,说再多,也没用。
没人能阻止得了摄政王的抉择。
顾弄潮依然在念“画”,步太医在房间内找了一阵子,没有看到任何一副字画,他想到以前别院好像有几幅来着,被吴老拿回了王府。
问过吴老,吴老却说也不知道那些画被放到哪去了。
想起不能久留,步太医随便找了一张舆图递给顾弄潮。神志不清的人,根本看不起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只要握着,就安心了。
待根据情况替换了药材,煎熬好给顾弄潮服下,深更时分,顾弄潮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
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原本规整干净的房间变得一团糟,瓷器碎了一地,空中夹杂着血腥气,进来几个士兵迅速将屋子重新整理好,搬着新的瓷器放回原处,全程低头不语,动作间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顾弄潮对这样的情形熟视无睹,有时他会通过房间混乱的程度,判断自己失治时做过什么。
梅无香趁顾弄潮短暂清醒的时间,将今天的事一字不漏说完,最后道:“确如王爷猜测,皇城军果然跟穆王遗党有关,王爷明日转去别院休养,十里亭属下带人去就可。”
明日,皇城军的人会到十里亭与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人交涉,这是近两年来,唯一一次离对方这么近。
“其中有诈。”顾弄潮闭着眼压了压胀痛的额角,“他是诱本王到场。”
梅无香正色:“如此,王爷更不应该去,更何况王爷现在。。。。。。”
“无香,你跟了我多久了?”顾弄潮突然发问,让梅无香思路打断,愣了下后回道:“十五年。”
“十五年。”顾弄潮仰靠着,眸底落入月色溶溶,反射出冷冽幽光,“那你应该知道,本王不会因这些小事,就畏缩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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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霁本想等下朝后试探下顾弄潮,对于母妃的骨灰在金佛寺被盗一事,是否提前就知内情,但今日早朝,又不见顾弄潮到场。
这种情况近一年来增多不少,每次递上来的都是告病的折子。
言霁从没放弃寻常柔然巫师所在,但其已隐匿十几载,痕迹少得像一个传说,拖到现在,言霁也没得头绪。
他也清楚,就算自己找到巫师解了顾弄潮身上的咒,欠下的,也不是单凭此就能清偿。
待到下午,言霁换了件绀青色常服,没带木槿,也没带德喜,只留了两名侍卫跟着,就出了宫。
马车直奔京外,在十里亭停下时,天空已成灰蓝色,一眼望去,一座重檐亭立于天幕之下,亭内四面透风,石阶下长满荒草,萧瑟之景就算无人言道,也透出离别断肠的愁情。
侍卫扶着言霁下了马车,到亭内检查后,折回来禀没有任何异常。
此时离亥时尚早,言霁之所以提前来,就是为提前做好打算,他将前后官道走了遍,又在十里亭周围探了点,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此地视野开阔,后方有处断崖,断崖下是另一条山路。
转身时,言霁脸色微沉,竟在无人察觉时,亭子中多了一人,红衣艳艳,皓腕如玉,正洗着第一道过水茶,一旁的茶壶喁蟋喷着热气,他为四人各倒了杯浅绿的茶水,笑容和煦道:“陛下来这么早,是奴家没料到的,准备仓促,聊以茶香敬之,望陛下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