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十二章 黄庭（第1页）

山林杳杳，骤有高歌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江牧云驻足良久，歌声渐远，话本故事里这八成是某位仙人招揽弟子之举，有朝一日大地也能闲趣一句“想当年我也曾错过一桩仙缘啊”。

歌中《黄庭》，昔日苏酒醉后跟他提过一则逸事:据说某位书家圣人平生喜鹅，有一慕其书法的道士听闻后，特意准备了一笼肥美大鹅，书家圣人果真欣然为之抄写《黄庭》一卷。于那位圣人留了个“笼鹅而归”的趣故，于《黄庭》也有了《换鹅贴》的叫法。

说来也怪，苏酒总是这样不务正业，结果却硬是趟出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剑修之路。

不久，江牧云偶遇一伙修士追捕一头黄牛，战况惨烈，为防惹上无妄之灾，远远绕了去。不久后碰巧寻见官道，正好需要补充给养，于是顺着官道，小半日后走进了一座小镇。

购置了一些野外生存的必须之物，为此还特意买了只小书箱，又想着总不能尽是些柴米油盐，于是钻进镇上一家书店，买了两册据说山下考状元都读的书。跟着才找了家客栈休息了一晚。

算着日子，那场即将发生的仙人比斗没几日了，如此脚程，看来很难凑那个热闹了。

春雨入夜，无声润物。

……

江牧云再次离开官道，寻着泥泞的山野小路走了一阵，索性脱了鞋子，挂在书箱一侧，开始忧心若是雨水下来，那两册状元文札该置于何处，不免埋怨先前怎就忘了买一柄伞油纸伞。

一路上不免再遇见几支访山队伍，大抵是附近城中出来踏青的公子哥，往往扈从仆役前拥后顾，生怕自家公子蹭破点皮。江牧云于山间准备午饭时，倒有自来熟的一对主仆直接过来蹭了饭，叫他平白搭进去了两尾鱼。须知早前可是费了一番心力才从一座小湖里钓起来。

年轻公子哥吃了鱼饭便报了名号，也不顾书童一个劲的眼色提醒。原来是云浮国乐安郡守的公子，乐安郡赶巧与扶余国接壤，那场仙家比斗并在乐安郡边境的碎空山。

卢世瑜一番感人肺腑的溢美之词，眼看都有心请江牧云回家做私厨的架势，山下一骑回来，在不远处招手，卢世瑜最终明显带着些许失落而去。

眼看着山下一行人离去，他便着手收拾残局。

乐安郡当然是打算去的，与那位卢公子，倒仅是萍水相逢了。

日落天青，星点渐而从夜幕里挤出来，山风徐徐，带来声声雷鸣。江牧云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看来今夜要担心那两册状元笔记该如何平安度过雨夜了。

……

云上城的存在，致使整个云浮国都没了像样的山上仙家，真正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一座碎空山，向来是仙家比斗的好道场。

无论山上山下，都喜欢列出各种各样的榜单，诸如云浮八景，云上城年轻十人等等，名目众多，当然若无这些东西，山水邸报也缺素材。在这些榜单渐渐成为一种身份象征之后，自然激发了众多向上之人，为了造势往往会选择向榜上之人问道一场，碎空山乍觉得凭此赚钱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于是专门打造了这等地方。

不久后的比斗里，尚有着一桩故事，大抵是决生死的结果，因此关注度着实不低。邸报里关于战局都极尽猜测，暗地里甚至都开了不少盘。

江牧云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一小撮人，与其他云上城参加历练的弟子不同，他基本可以预见自己最终的考评，各楼也不见得会选择他，因而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见世面，打小苏酒都在他耳边说些山水故事，因此他特别想写一本山水游记。

云州修行风气极盛，山上山下的划分实际上倒又略显模糊。虽有某些山上修士不牵扯山下人间的默契，但各大王朝的兴衰更迭终究还是难以避免有山上宗派的影子。

顶尖几大宗派不屑于此，次一等的仙家山头倒都有暗地里扶持的王朝。为此云州读书人都有着打破这种束缚，渐而厘规定矩，制定云州仪礼的期望。

如今云州四家书院面上虽已经占据了主流，私下与各大宗派是否尚有委曲之策，倒不知详细了。

江牧云买下的两本集子，一曰《春斋集》，一曰《格竹训》，对于完全没有接受过正统书院学习的他来说，单说读下来就有诸多晦涩之处，更别说理解了。也是如此，他是打心里佩服那些读书人。

闲碎记下几句，想着若有与人争执，大抵可以用上一用，索性无事，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以用到的场合。

大好春光，倒是多有慢怠。

是日，已近清明，纷纷小雨，江牧云持杖穿行，心里不免打鼓，真怕来一出“遇断魂”。这是早前市井书斋听来的一首七言，虽说当时他便得了个“此欲非彼遇”的回答，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要是那位作诗之人口含天宪可怎么办？要是一个不小心作诗时想的恰是那个“遇”呢？

江牧云一路行来，不到半月，愣是听了不少书生故事，什么“翻书风”、“颜如玉”、“倩女幽魂”，不一而足都是读书人经常遇见的“佳话”。

换在别家，大抵都是“打杀了那个妖孽”的结果，书生浪漫，才会有许多才子佳人。真不晓得又怎会有书呆子的说法。

真个都是道理，又全无道理。

下得山丘，上了官道，视野所及，已可见乐安郡的高墙。

江牧云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一路平安。途中几次经过山野荒坟，饶是乱葬岗也不经意撞到一处，这些地方纵然么得阴秽，不定也会被某些妖物占据。听来的故事里就有书生夜行，路遇豪府佳人，点拨了一段露水姻缘，天明后红粉纱帐不过一枕荒草，华府豪宅只余一丘孤坟，佳人巧笑倩兮，早已不知何处。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