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两排被砖灰染得灰的牙齿。他抄起脚边的竹制量尺,在空中比划着。
&0t;你看看这砖厂,从地基到出窑,哪样不得盯着?我啊,就想趁着年轻多闯闯,不想被婚姻所捆缚,我势必要做个风流少年。&0t;
这话惊得赵书卓手里的搪瓷缸差点掉在地上,茶水泼出来,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暮色里,远处传来收工社员的谈笑声。
赵书卓慌忙左右扫视,见几个女工正推着装满工具的独轮车往村口走,老窑工们围在值班室前分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把拽住王建国的胳膊,将人拉到砖垛阴影里,压低声音道:
&0t;建国,你疯了?这话要传出去&0t;
他的目光扫过王建国后颈被晒脱的皮,想起去年邻村的会计,就因为和女知青多说了几句话,被批斗得丢了工作。
王建国却满不在乎地甩开他的手,从裤兜里摸出半截烟点上。
火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烟灰随着动作簌簌落在衣襟上。
&0t;书卓哥,我也就是跟你说说。&0t;
他弹了弹烟灰,看着火星在夜色里划出细小的弧线。
&0t;你还不知道我?再风流,能跑出咱们北大荒的黑土地?&0t;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狗吠声,惊得两人同时噤声。
赵书卓伸手去夺王建国手里的烟,却被轻轻避开。
&0t;你啊你,&0t;
他急得直跺脚。
&0t;现在上头天天强调作风问题,连市里的报纸上都在登批判文章。你要是真想说,就把这话咽进肚子里!&0t;
他压低声音,凑近王建国耳边。
&0t;我听说县里新来的工作组,正盯着未婚青年的生活作风&0t;
王建国笑着用烟蒂在青砖上戳出小洞,火星溅在赵书卓的解放鞋上。
他望着不远处晾晒的砖坯,突然想起何雨水站在教室窗前的模样,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展翅欲飞的白鸽。
&0t;知道了知道了,&0t;
他敷衍地应着,伸手拍了拍赵书卓的肩膀。
&0t;放心,我的风流,也就够在你面前说说。&0t;
夜风裹着窑炉的余温掠过,吹得砖厂门口的红旗猎猎作响。
赵书卓望着王建国转身走向值班室的背影,看着他弯腰扶起倾倒的工具架。
忽然觉得,这个总爱咧嘴笑的小伙子,或许真的藏着许多没说出口的心事。
而那些关于&0t;风流&0t;的玩笑话,不过是藏在玩笑背后的自我保护罢了。
暮色将砖厂的轮廓晕染成深褐色,赵书卓和王建国的身影在探照灯下被拉得细长。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夜的寂静。
王建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眯起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抹绿色的身影在土路上颠簸前行,车把上挂着的邮包随着车轮的震动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