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情报齿轮
3。楚红药(东厂掌刑百户)
秦淮河上的画舫飘来阵阵丝竹声,与北镇抚司地牢里的惨叫形成诡异的重奏。
楚红药坐在刑房角落的太师椅上,左手腕缠绕的淡青色药纱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右手把玩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上还挂着上一轮审讯留下的血珠。
"百户大人,这厮还是不肯招。"行刑的番子抹了把汗,指着刑架上血肉模糊的犯人,"已经废了他三根手指,再下去怕是。。。"
楚红药抬起眼,那双杏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她站起身,黑色皮靴踩在血迹斑斑的青砖上,发出黏腻的声响。被绑在刑架上的是个白莲教的小头目,满脸血污,左眼已经肿得睁不开了。
"何苦呢?"楚红药轻声细语,像是在哄孩子,"说了,给你个痛快。"她手中的银针在火光下闪烁,"不说。。。"针尖轻轻划过犯人完好的右手小指,"这根也保不住。"
犯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妖女!白莲降世,你们这些朝廷鹰犬。。。"
话音未落,楚红药手中的银针已经精准地刺入他指甲与皮肉之间的缝隙。犯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浑身痉挛。
楚红药却在这时轻轻哼起小曲来,调子是《木兰花慢》,声音轻柔婉转,与眼前血腥的场景形成诡异反差。奇怪的是,站在角落记录供词的哑巴学徒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再问一次,"楚红药停止哼唱,银针抵在犯人眼球上,"你们在南京的接头人是谁?"
犯人崩溃了:"我说。。。是。。。是醉仙楼的厨子老徐。。。每月十五。。。子时。。。"
楚红药满意地收回银针,转身时对哑巴学徒比了个手势。学徒立刻低头,在记录上做了个特殊标记——那是只有东厂高层才懂的暗号,表示"情报可信"。
"处理掉。"楚红药头也不回地吩咐,解下沾血的皮质手套扔进炭盆,火焰猛地窜高,吞噬了那些血迹。
走出地牢,金陵城的夜风带着秦淮河特有的脂粉香。楚红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的血腥味全部置换出去。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药纱,十五年了,布料已经泛黄,但那股淡淡的药香依然未散。
——辽东乌头,沾唇即死。
这是沈墨给她的"礼物",当年那个瘦弱少年将浸透毒药的纱布缠在她手腕上时说:"要是哪天活不下去了,就咬一口。"
楚红药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谁能想到,当年辽东战场上的两个孤儿,如今一个成了东厂的掌刑百户,一个成了军器局的逃犯?
"百户大人,督公有请。"一个番子匆匆跑来禀报。
楚红药收起思绪,整了整衣领:"带路。"
曹无伤在东厂衙门后院的听雨轩等她。这位东厂督公正对着棋盘沉思,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红药,来陪义父下一局。"
楚红药跪坐在对面,执黑先行。棋局刚开始,曹无伤就状似无意地问道:"今天那个白莲教匪,招了什么?"
"醉仙楼的老徐是他们的接头人。"楚红药落下一子,"已经派人去盯了。"
曹无伤"嗯"了一声,突然将一颗白子拍在棋盘中央:"听说你审人时总爱哼《木兰花慢》?"
楚红药执棋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习惯了,小时候义父不是常唱这曲子哄我睡觉么?"
曹无伤抬眼,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是吗?我倒不记得有这回事。"他忽然转换话题,"沈墨还活着。"
这次楚红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反应,黑子从指间滑落,在棋盘上弹跳几下,滚到了地上。
"很惊讶?"曹无伤冷笑,"有人在琉璃塔附近见过他,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一起——都指挥使司夜阑。"
楚红药强自镇定地捡起棋子:"司大人?他不是一直在追查白莲教么?"
"表面功夫罢了。"曹无伤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抛给她,"认识这个吗?"
铜钱边缘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刻痕。楚红药摇头:"寻常铜钱而已。"
"这是晋商张氏的接头信物。"曹无伤的声音陡然转冷,"司夜阑通过张氏商队,向关外输送军器局的火器图纸。"
楚红药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义父的意思是。。。"
"我要你去趟秦淮河。"曹无伤推过一张纸条,"查查这个地址,据说沈墨在那里出现过。"
楚红药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熟悉的地址——正是她在秦淮河畔的私宅。
离开东厂衙门,楚红药的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曹无伤起疑了,这是试探。她必须万分小心。
秦淮河畔的私宅是栋不起眼的两层小楼,挂着"楚馆"的匾额,对外宣称是教坊司退下来的乐伎住处。楚红药推门而入,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有人来过。
她不动声色地检查了门窗,确认没有埋伏后,径直走向二楼闺房。房间陈设简单,最显眼的是一台造型精美的西洋自鸣钟,钟面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钟摆有节奏地摆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