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午夜梦回时,她还会常常惊醒。那些残忍画面一幕幕闪过,让她只能睁眼到天明。
每当此刻,她就会想起那天那个人。他少年气未脱却熟谙世事的眼睛、单薄却有力的背脊,和那双擅丹青的手。是那双手始终挽着她,带她走过湿冷长街,走出无间地狱。
被掳走那天,她曾遇见过闫知礼。
三年前,洛阳南市北曲,一处伎馆内,花灯高照,一片喧哗。
今夜闫公子买下了馆中所有美人们的过夜资费,却只为练习丹青,引得馆内众人都来看热闹。
面前美人千娇百媚,公子神情专注,落笔如飞,众人正凝神观赏时,楼下传来几声呵斥、尖叫与踢打声。
他眉头微皱,朝仆从耳语了几句,身边人去了不久后即回来,禀报过后,他将笔一掷,径直下了楼。
楼下主客室内,挂着一个“武”字,室内隐隐传出女子啼哭。
是太后亲眷。
他咳了几声,抬手敲了敲门。声音清脆,室内声响停了下来。
一个面色青灰、穿着锦袍的人踹开门,正要朝他踢去,却觑见他腰间佩的家徽与鱼符,停了一停,没好气地斜睨他:
“闫家公子,平白扰人好事,有何说法?”
闫知礼抬眼越过他望向屋内。那床帐里果然瑟缩着一个女子,身上全是伤痕,正发着抖。
他朝那人行了一礼:“请恕在下无礼。在下听楼下动静着实不小,故而起了一兴,敢说与大人听一听。”
四下寂静,他接着说下去:“在下画丹青数载,也画过不少美人,却从未画过……春宫。若今夜大人能成全在下心愿,在下请以百金相赠。”
他抬起扇子,身后即有仆从托出几十个盖着红布的漆盘,揭开一角,黄金耀目。
那人咽了咽唾沫,竟真将他放进了屋。
进了屋,他却让客室门大敞着,全院数百人,众目睽睽,他铺开纸笔站在客室中央,气定神闲地催促那人:“大人,快些罢,春宵一刻值千金。”
对方气急败坏,当着伎馆上下却不好发作,愤恨之余,竟拂袖而走。
他立马关了门,走近榻前,轻轻拍了拍那裹在被子里瑟缩的女子:“恶人已走,无事。”
说罢就要离去,却被拽住了袖口。
“闫公子若可怜妾身,今夜可愿下榻此处?
她太低微、太害怕、太想逃离。就算抓住一根浮萍,也会当做救命稻草。
她低着头,闫知礼始终没有看见她的脸。也因如此,她也没看见闫知礼变红的耳根。
“咳,下榻就不、不必了。”
他又要走,她仍不放他:“公子今夜画了妾身,就要对妾身负责。妾身是被掳来此处,烦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