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案几前的高足凳上坐下,她便俯身坐在李崔巍腿上,好能看着他眼睛。
“然,李某心中,大为欢喜。”
“太后根基不稳,为笼络人心,提拔寒门士子,降黜士族,广开言路。此机缘千载难逢,若能长久施行,可令天下英才,不复困于士族门第之桎梏。”
“李某信武氏有帝王独夫之心,能令变法不废于一旦,故以身祭国器。至于能否功成身退……”
他看了李知容一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创鸾仪卫之初,吾已存着死意。本想等太后殡天,就去九泉之下,与你相会。”
“你原以为,我已死了。”
他吻了吻她额头。“彼时,我找到了所谓证人证物,言汝已死,尸骨无存。彼时我只想,若以李某此生孤寂寥落、被朝野斥为太后走狗,能换得阿容在世,安好无忧,李某愿意。”
她长久地叹息一声,靠在他胸前,看着窗前的月。“生离与死别,若要二者择其一,哪个更苦?”
他不答,只是紧紧抱着她。
李知容伸出手,细细描绘他的眉眼。现下的好光景,能有一分便是一分。她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他:“李太史,阿容还不知你的字。”
李崔巍顿了顿,之后认真告诉她:“怀远。”
她笑得眉眼弯弯,扭转腰身,将脸对着他,小声重复着他的字,像发现了什么新宝物:“怀远。怀远?”她觉着这姿势不甚舒服,又往前挪了挪。
李崔巍忽地握住了她的腰,要提她起来,语气严厉:“下去。”
李知容:“?”
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竭力忍耐什么:“下去。”
她终于意识到为何方才坐着不甚舒服,一个激灵跳起来,脸上又烧起红晕。她的手放在案几上,不经意又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了似地收回手。屋内寂静,只能听见两人绵长的呼吸。
她下意识地又想要逃,转身欲走,被李崔巍一把拽住,按在案几边。月光照在他幽深双眼中,确是一幅好色相。
他仍旧握着她的腰。李知容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只好放在案几上。
他抬起她下颌,迎着月光,盯住她迷离双眼。不吻她,却更令她冰火两重天。
“狐狸。”他轻声说。李知容惊了一下,抬眼看他。
“我说,你是狐狸,阿容。”他喟叹一声,拢着她腰的手发烫。“别动,让我抱一会。”
她心跳轰鸣,却一动也不敢动,两人就这样静默相拥着,月光中,有细碎灰尘飞舞。
(二)
楼下忽地传来敲门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那声音不紧不慢,她心中却有种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