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丫快步走进厨房,准备晚餐。
晚饭做的稀粥,锅中加上清水,把糙米淘洗干净,下到锅中,盖上锅盖煮。等水开后她蹲下身从炉灶中取出几根木柴,炉中火势变小,锅中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顾二丫站在锅旁,拿着汤勺不时的翻搅一下防止糊锅。
一边煮着粥,一边从案下的咸菜坛里挟出泡着的腌萝卜干,这是她向李氏学的,放了醋和少量糖,腌出的萝卜干酸爽清脆,略带甜味,十分下饭。
腌萝卜干不费工夫,盛到碗中就好。
她想了想,从另一个瓷坛中倒出了一些干槐花到碗中——栖云山上槐树很多,每逢春天,槐花开的漫山遍野,她很喜欢槐花清甜的香味,蒸槐花更是难得的美味。可是槐花春日才有,过了季节就吃不到了。她在晒草药的时候突然想到,草药晒干就能保存很长时间,那槐花呢?突如其来的想法令她兴奋了一个冬天,好不容易盼到槐花开时,她上山采了许多槐花回来,吃不完的就在竹蔑中晒成槐花干,密封保存起来。这样,就算过了季节也有槐花可以吃了。前一段她已经试过了,把晒干的槐花干用热水泡开,搅些面糊摊成槐花饼,虽然味道不及新鲜的槐花,可也相当不错了。
顾二丫心情好起来,倒热水泡槐花,找面粉搅面糊,很快就搅好了槐花糊糊。
把小锅擦净,锅热后抹了肥膘,把面糊舀了一勺倒入锅底,用铲子平铺抹匀,煎了片刻然后翻面,待到两面煎的焦黄,散发出槐花清香时,就好了。
麻利的把所有槐花饼煎好盛盘,稀饭也煮好了。把饭菜摆到托盘中,她端到东屋。
“娘,饭好了。”
顾寡妇听到她声音里的轻快,抬眼看她,只见她眉眼舒展,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顾寡妇不喜的哼了一声,忍了几忍,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
用罢晚饭,顾寡妇坐在油灯下缝补衣服。顾二丫偷瞄了一眼,认出是哥哥顾大郎的衣服。她心下黯然,已经过了几年,可是顾寡妇还是不能接受顾大郎已不在的事实,她固执的认为顾大郎只是出门了,就像李家大郎一样在县城里当学徒,几年不能回家而已。她经常翻看顾大郎的衣物,发现有破损的就及时缝补,觉得顾大郎个头长高了衣服小了,就会给顾大郎缝制新衣。
顾二丫每日辛苦劳作采摘回的草药,除了换回些必要的米粮油盐,就是攒着银钱换些布匹棉花回来。
每次顾寡妇给顾大郎做新衣的时候,都会安静许多,家中也会显得十分安宁。顾二丫有时甚至想过多挣些银钱,买很多的棉布给娘,让她天天都给哥哥缝制新衣,这样她就没时间骂她了。
有时,她心里也会感到委屈,娘只记得哥哥,却从来看不到她身上的衣服破了、小了。虽然李家婶子有时候会把引绣穿小的衣服送给她,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破洞,和新的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她还是想穿顾寡妇亲手给她做的新衣。
夜里躺在床上,想到了哥哥,她又自责自己的小气与自私。
她还记得顾大郎,虎头虎脑的小子,身板壮实,眉毛粗粗的,笑起来一口白牙,性子很好,随了爹爹顾石生。
她是哥哥的跟屁虫,走哪跟哪。哥哥也不厌烦,带着她漫山遍野的玩。给她编草虫,摘果子,摸鱼虾。
她抹抹眼泪,哥哥出事后,家里就乱了。
爹开始每日喝的醉醺醺的,和娘吵架,每到这时她都会吓得躲到一旁角落里,缩成一团。
而爹看她的眼神也愈来愈不对,里面恨意满满。有一次她听到爹与娘争吵时指着她说道:“都是你这婆娘把这祸害抱回来才害了大郎。”顾寡妇尖叫一声,状若疯虎般扑到爹身上大打出手,一边在爹脸上抓挠,一边哭骂。最后爹娘是被邻居拉开,爹气呼呼的被邻居拉走,一夜未归。而娘坐在桌边哭了一夜。
她木呆呆的抱着双臂倚坐在墙角,无人理会。
忽然顾石生和顾寡妇俩个人都站在她面前恶狠狠的看着她,指着她道:“都是你害的大郎,你就是个祸害!祸害!!祸害!!!”
“不是!”
顾二丫尖叫一声腾的从床上坐起,额上冷汗涔涔。
她剧烈的喘息着,平复着激荡的情绪,突然捂着脸呜呜的低声哭了起来:“我不是祸害,不是……”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