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老师?”只剩蒋淮一个人醉在家里,左云鹤不用想也知道两人不欢而散的结局。之前补蒋淮的采访和直播时,蒋淮在其中讲过自己不怎么喝酒,为了保护嗓子。现在这副喝得意识不清的模样,心疼一茬一茬涌出。“淮老师?”左云鹤握住蒋淮腋下,试图把蒋淮从地上扶起来。“别——碰我。”蒋淮一字一字说得极清楚。“好,我不碰你,我给你先扎个头发,免得你再吃到嘴里。”左云鹤熟练从原口袋拿出发圈,试图帮蒋淮扎起头发。醉鬼一甩头,“不,呸——不能、扎头发。”左云鹤先是托住对方左右倾斜的头,才问:“为什么不能?”“因为,不、不喜欢。”左云鹤心间酸涩感更明显,“谁不喜欢,你不喜欢吗?”他收起手里的发圈,取而代之的是把蒋淮的头发挂到他耳后,防止讲话时再被对方吃到嘴里。“……妈妈,妈妈不喜欢,”,蒋淮声音含混忽然含混不清,小声又快速讲了一句“对不起”。左云鹤真觉得自己心都要碎在蒋淮那句道歉里。左云鹤:“但我很喜欢,可以露给我看吗,嗯?”左云鹤坐在沙发上,把蒋淮的头扶着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用手慢慢摩挲蒋淮垂下的头发。蒋淮似乎是在思考,酒精的作用似乎是开始加强了,他吞吞开口:“为什么你会喜欢?”“因为你长得很好看。”蒋淮:“骗人!妈妈、妈妈讲,不好看。”左云鹤手下动作一变,发丝缠进指缝。“为什么一定要听妈妈讲的呢,”,左云鹤哄孩子似的诱着蒋淮,“妈妈讲的不一定对啊。”蒋淮似乎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呜呜着“因为”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因为是妈妈。”朦胧的春末深夜里,室内的一切物什都只有轮廓,两人的呼吸,一道因为心疼放轻,一道因为酒意急促。“那淮老师,你选择了她成为你的妈妈吗?”左云鹤怜爱地用指肚厮磨着蒋淮的耳廓。“……没有。”听出动摇,左云鹤追问:“淮老师,妈妈是一个特殊的身份。但对每一个孩子来说,那不该是一个会伤害你束缚你的存在,不管是因为什么。”“抛去你是谁谁谁的儿子,你是蒋淮,这才是你更珍贵的身份。所以,不要相信那些她伤害你的话,好吗?”左云鹤的声音太温柔,能挤出水似的,低低缠上蒋淮的耳朵,话里的内容一字不落被蒋淮听到。蒋淮眼眶越发灼热,使把劲翻身把脸埋进左云鹤的双膝之间。“我……我没妈妈了。”左云鹤呼吸骤然一轻,两年不联系,来了之后先是让蒋淮难受,又这样果断抛弃蒋淮。即便是修养极好的左云鹤也生出了想骂娘的冲动。左云鹤手轻又轻,细细摩挲蒋淮,从耳缘到脸颊,他张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一段关系的断裂面前,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太苍白。蒋淮也没等他的回复,他继续说:“……我想、想去剪头发,明天就——去。”“好,明天我陪你去。”“那现在要去睡觉吗?”蒋淮哼哼唧唧赖在膝盖之间不愿抬头,左云鹤又心疼又想笑。因为不爱喝酒再加上酒量出众,左云鹤一般都是负责照顾酒后朋友的中国好朋友。他见过酒后大吼大叫的,见过酒后乱跑,力气大到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但还没见过蒋淮这样乖的。现下蒋淮闹着不愿意去睡觉,左云鹤终于有了照顾醉鬼的实感。“你再不睡觉,明天剪头发排不上队的。”左云鹤手插进面朝自己的蒋淮的腋下,一使劲,把对方抱到自己怀里。蒋淮的头伏在左云鹤肩膀上,酒味越发浓郁。“那……,你给我、讲故事,我、我睡。”“好。”左云鹤把蒋淮托臀抱起来,像抱小孩儿一样让对方挂在自己怀里。还要听故事才睡,真是小孩儿一样了。左云鹤心下偷笑,胸腔极轻快震颤两下。替蒋淮换衣服擦脸的时候,蒋淮全程都没有动静。左云鹤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以为自己逃过讲故事这一环节的左云鹤松口气。刚打算走,衣角被揪住,“……故事。”转头就看见蒋淮露出被子的两只眼睛正圆溜溜睁着,盯在他身上。还记得这茬呢。“好好。”,左云鹤这才坐在对方床头前的地上,伸手把对方蒙住鼻子的被子往下拉拉,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知道的童话故事。“有一个小女孩,她总戴着红色的帽子,在深林里采蘑菇。但有一年冬天,天很冷,城里火柴供应不足,小女孩就改行,专职砍森林里的树木做成火柴来卖。但森林的树木怎么能乱砍呢……”蒋淮眨眨眼,看着左云鹤,看起来是很感兴趣,眼神催促他继续往下讲。左云鹤又是一通费劲的回忆。“森林里有两只熊,他们是东北熊,平日里老爱护这群树木。于是,小女孩就和这两头熊对上了。快开春的时候,小女孩不再需要火柴,他们的关系又变好了。两头熊送给了小女孩一个苹果,以示他们和平相处的未来。”“小女孩毫无戒心吃掉了苹果,但她没想到这是个毒苹果……然后她遇见了七个矮国王子……小人鱼……”蒋淮呼吸渐渐平稳,慢慢睡着了。睡着之际,残存的理智隐隐在叫嚣,熊好像冬天会冬眠的……酒醒之后断片最好不然,建议手动失忆。翌日,蒋淮坐在自己床上,口腔里的渴意难以忽视,整个嗓子都是灼烧感,宿醉感强烈。蒋淮拿起床头的水“吨吨吨”往下吞,喝完才想起来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床头的水杯。自己没有在床头放水杯的习惯,想必是左云鹤昨晚照顾自己时放的。一想到左云鹤,蒋淮就回忆起昨天晚上自己发酒疯缠着对方讲故事的模样。手一抖,水杯掉在了身上的被子里,还好里面的水都已经被喝光。左云鹤是真不会讲故事,蒋淮看着落在被子上的水杯,转而想起在讲故事之前左云鹤的一言一语。昨天晚上左云鹤坐在沙发旁细心安慰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好像经过了慎重思考,不是因为急着安慰他才脱口而出的胡言乱语。他说话又轻又哑,话音清风一样拂过耳畔,又酥又麻。早晨本就算是人欲望比较强的时候,蒋淮这么一想就隐隐有异动。还好酒精会麻痹人的性能,不然昨晚要丢人了,蒋淮叹口气。还没缓过来,蒋淮一眼看到墙上指针指到九点半的时钟,惊得一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完蛋了完蛋了完蛋……蒋淮从手忙脚乱中恢复镇定,好像录音工作昨天就已经结束了来着,蒋淮想着昨天米粒对几人的安排,说是今天会有一个试听会。时间安排在晚上八点,蒋淮终于松下提着的这口气,能够安稳走进浴室进行宿醉之后的清理工作。这一身酒味,也太大了——收拾好自己,蒋淮下一步就是想收拾自己昨晚留在客厅的烂摊子。结果,没有酒瓶,没有昨夜他醉酒后踢乱的物件,客厅整洁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茶几上留着一条便签。——淮老师,下次喝酒记得找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便签最后还留了一个小笑脸,很轻易就让蒋淮想到了昨晚左云鹤的照顾。“喵喵!喵!”回忆还没拉起帘幕,团子的叫声把蒋淮叫回现实。笼子里的团子已经比当初刚来到家里胖了不止一圈,肚子上的赘肉顶出被毛,摇篮一样坠在团子下腹,已经可以称得上“猪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