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婴并不意外他醒来,她扭过头去,眼波像一汪死潭,定定地看向他,看了他许久。
“我记住这一句话。”
最后,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勒马一转头,便快马加辫继续朝宛丘赶路。
在她说完那一句话,惰微愣了一下,有一些听不明白,可直到不久的后来,她用同样一句话问他时,才令他明白她这一句话的意思。
接着,他们赶路时,亦经过许多国家很多城市,亲身历时,亲身路经,用眼用耳用鼻用心去看,才能够真实地感受到,原来他们原来的那个世界真的变了。
——变成面目全非。
在平原遭遇到天险幽长的地堑,泥石流覆道,令他们不得不选择更耗时却比较安全地绕了一段路,而这一段路上他们看到遭受灾难而选择远离家乡的难民,他们忍受着饥饿、疾病、热暑、寒冷,一路白日背揹太阳,夜晚赶着月亮跋涉着,为寻一处安身之处,他们拖着一路亲人、朋友、族民的尸体,一张张黝黑,削瘦的坚毅面容,艰难而顽强地走着。
路经一条村子,发现村旁的一条小溪流已被血水染红了。
没有刻意地选择,但他们所去的每一个地方,最终遗留下给他们的回忆都是悲怨的哀嚎,凄厉的哭喊,冰冷的绝望,灰色的天空,一双双茫然空洞的眼神……
他们的世界好像已经在逐渐崩溃塌陷,没有希望,没有光明……
渐渐地,惰的神色亦逐渐沉默了。
这时,虞子婴骑马停在一座巍峨而空旷寂静的城前,她仰头望着那斑驳城墙,突然问道:“悲天悯人了吗?”
她问这一句话的时候,语气跟他当时是不同的。
但是却勾起了他想到当时的心情。
漠然……而讽刺。
因为别人的悲惨而难过,因为别人的不幸而产生怜悯,这种伟大而包容的情怀是他所难以理解的。
但这一路当他看到得多了,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都变得这么悲惨了,渐渐某种嘲讽意味的“趣味”却变得有些麻木了,甚至到最后,变成一种难解的烦躁。
这个世界坏掉了,所有美好的东西一瞬间都被毁掉了,只剩下一些灰暗的色彩,而这些东西一旦存在过多远比他想像之中,更令人感觉不舒服。
悲天悯人了吗?
不,这并不是悲天悯人……
这并不是悲天悯人,而是不喜欢别人擅自将存在我眼中的世界变了。
“那并不是悲天悯人,而是不允许别人将存在我眼中的世界玷污。”
他的想法,被一道清冷而干净,像雪花一样飘融在人心底的声音诡异相似地说出。
惰倏地一震。
他怔忡地看向虞子婴。
而虞子婴转过脸来看着他,微扬下颌,那雪丽清稚的面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每一寸,每一处细微处,都倒映在他澄澈的眼底,溢满了他的眼睛。
“当时你问的话,我现在就给你答案。”她说道。
“……为什么现在才回答。”惰深深地凝视着她。
虞子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话锋一转,道:“你呢,对于这个问题,你现在心中有答案了吗?”
惰心答,自然是有了,而且还是因你而才有的,但他嘴上却回道:“虞子婴,其实这个答案对我……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