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t;这这是什么蛋挞?&0t;他指着那个牌子,声音有些抖。
&0t;这是我们店的招牌产品,黄金玉米蛋挞,&0t;女孩热情地介绍,&0t;选用优质玉米提炼的天然甜味剂,不含任何人工添加剂,外皮酥脆,内馅绵密&0t;
张德贵的耳朵嗡嗡作响,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四十八元一个!他今天搬了一上午玉米才挣一百五,还不够买四个蛋挞的!而他卖出的玉米,七毛八一斤,要做多少个这样的蛋挞?
&0t;能能看看吗?&0t;他结结巴巴地问。
女孩转身从展示柜里取出一个蛋挞,放在精致的瓷盘上,金黄色的蛋挞在灯光下闪闪亮,表面点缀着几粒烤得焦黄的玉米粒,散着诱人的香气。
张德贵盯着那个蛋挞,突然觉得一阵眩晕,那些玉米粒,和他地里种出来的一模一样。
&0t;原料是用什么玉米做的?&0t;他艰难地问道。
&0t;这个我不太清楚,&0t;女孩有些困惑,&0t;应该是进口优质玉米吧,我们老板特别注重原料品质&0t;
&0t;放屁!&0t;张德贵突然大吼一声,把女孩吓了一跳,&0t;这就是普通玉米!我种的玉米!七毛八一斤卖出去的玉米!&0t;
店里的顾客都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这个穿着旧衣服、满脸通红的农民,张德贵感觉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一把抓起那个蛋挞,狠狠摔在地上。
&0t;你们这些黑心商人!把我们农民的血汗做成这么贵的东西!我种一亩地玉米还买不起你这一几个蛋挞!&0t;他声音嘶哑,眼眶红。
女孩惊慌地按下了柜台下的警报按钮,很快,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后面快步走出来。
&0t;先生,请您冷静,&0t;男人挡在女孩前面,&0t;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解决&0t;
&0t;解决?怎么解决?&0t;张德贵喘着粗气,&0t;我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收成还不够还贷款的!你们倒好,拿我们的玉米做成这么贵的东西!&0t;
男人皱了皱眉:&0t;先生,商品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原材料,我们的蛋挞包含了研成本、品牌价值、工艺技术&0t;
&0t;狗屁技术!&0t;张德贵打断他,&0t;不就是玉米吗?我种了二十年玉米,我能不知道?&0t;
他突然冲向后面的厨房,男人想拦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厨房里,几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师傅正在忙碌,张德贵一眼就看到操作台上放着一大袋玉米粉,正是他们县那个加工厂的产品。
&0t;看看!看看!&0t;他抓起一把玉米粉,撒得到处都是,&0t;这就是七毛八一斤的玉米!到你们这儿就变成四十八一个了!&0t;
保安很快赶到了,两个壮实的年轻人一左一右架住了张德贵。
他挣扎着,嘴里还在不停地骂着。男人整理了一下西装,冷冷地说:&0t;报警吧,这人疯了。&0t;
听到&0t;报警&0t;两个字,张德贵突然清醒了一些。
他想起家里的妻子和女儿,想起还有贷款没还,挣扎的力气一下子泄了,他像个破布袋一样被保安拖着往外走。
路过门口时,他看到地上那个被摔烂的蛋挞,金黄色的馅料流了一地,像极了他在旱灾中枯萎的玉米地。
保安把他扔在店门外的人行道上,警告他不要再闹事。
张德贵坐在地上,看着甜品店明亮的橱窗,里面衣着光鲜的顾客们已经恢复了优雅的姿态,小口品尝着那些金黄色的蛋挞,仿佛刚才的骚乱从未生过。
他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口袋里还装着今天挣的一百五十块钱,原本打算给妻子买件新衣服,给小芳买本参考书的。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回程的货车上,张德贵一言不,司机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脑海里却不断闪现那个蛋挞的价格标签:48元。
他算了算,一亩地玉米大概能做多少个这样的蛋挞?五百?一千?而他一亩地的收成,连二十个蛋挞都买不起。
回到家,妻子问他市里怎么样,他勉强笑了笑,说挺好的。
晚上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半夜,他悄悄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望着远处黑漆漆的玉米地。
再过两个月,新一季的玉米又要播种了,他还种吗?种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再一次被那些中间商、加工厂、甜品店一层层剥削罢了。
夜风吹过,干枯的玉米杆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哭泣,张德贵蹲在地上,这个五十岁的汉子,终于忍不住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谷贱伤农”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