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也不会来这么多人。”宜棠很是不满。
“宜棠,你跟着传教士长大,觉得人去世就应该静静道别,可父亲是中国人,中国人死亡的传统就是大操大办,父亲也不是普通人,若是丧事办的简单,于父亲一生的清誉并无益处。”沈世元认真解释。
“我还有一事问你。”
宜棠见他肯说话,有乘胜追击的意思。
“你为什么突然要承认之前……。成亲的事情,你不是要退婚吗?”
宜棠本来不好意思,话到嘴边,她索性说个明白。
“宜棠,我是真心的。”沈世元一边说,一边又拉住宜棠的手,“希望你尽快适应沈世元太太的身份。”
“你这么聪明。”沈世元继续道,“你只要肯用些心,你一定能做好。”
宜棠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料却被他用了更大的劲儿贴到脸上,硬硬的胡茬刺得宜棠有些疼。
“放开我。”宜棠冷着脸,她的聪明才智不一定要用在当人家太太上。
沈世元显然不会听话照做,而是把宜棠的手贴在自己嘴唇上,他还使劲亲了两下。
宜棠面红耳赤,“沈世元,你干什么?”
“宜棠,晚上不要去守灵了,我的人都来了,他们会看好。”沈世元不放手,“你也不是铁打的。”
“好,我早点回去休息。”
“来了很多人吊唁你父亲,若是你我不住在一个房间,会有人说闲话。”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宜棠面不改色,“我不认识这些人,这些人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人言可畏。”沈世元道,“沈家是大家族,你不想日后过得难,就听我的话留在这里,我不可能时时在家,家里的事情,尤其是女人们的事情,你都要自己应付。”
“既然是龙潭虎穴,何必为难我去闯,我志不在此。”
“宜棠,你和父亲人口简单,你没见过大家族里的事情,多留心些,我不想你在沈家过得不开心。”
沈世元自持逻辑,根本不顺着宜棠的话讲。
“沈世元,我确实没有想过要做你太太,我知道沈家家大业大,嫁进沈家是很多姑娘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我想你是留洋回来,思想新潮,不会接受被安排的婚姻,当我知道有婚约一事,我便想着见到你时一定跟你说清楚,这样可以对彼此都好。”
“宜棠,你在人前不能叫我沈世元。”沈世元道,“当然,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爱叫什么都行。”
沈世元这话说得暧昧,宜棠涨红了脸。
“坐下来。”沈世元使了些力,宜棠只好坐到床边,她望着窗外的暮色,任凭怒气像火烧云一样聚集。
她试图把手抽回来,却发现一直被沈世元牵着变换地方,他骨骼分明轮廓清晰,硬的眉骨和鼻梁,柔软的是唇,宜棠被她折磨得想给他一个耳光。
好不容易,门外有敲门声,是大鱼。
“三少奶奶,晚餐我放在门口,劳烦您端进去。”
宜棠应了一声,看着沈世元,眼里冒出火星,可沈世元只觉得是星光闪烁。
“我去端饭。”宜棠忍无可忍。
沈世元这才放开。
宜棠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沈世元起身过来,大剌剌坐下,看着宜棠,宜棠只得盛饭,把筷子递给他,他这才露出笑容,“坐下吃。”
酸枝木嵌螺钿圆桌上,春笋盛在钧窑月白碟里,映得宜棠素麻孝服泛起冷光。
沈世元舀汤的银匙突然敲响碗沿——“尝尝这个。”
他夹起片火腿,油光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倒像灵前将化的白蜡。
宜棠忍住内心的不适,她已经从自虐的情绪中走出来,她用筷子接过这片笋。
饭菜十分清淡,宜棠尝了一口春笋,清香甘甜,终于不再是西北菜浓油赤酱,她着实多天没有吃饭,今日被沈世元气得真是饿了,她慢慢吃起来,不知不觉,一碗饭便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