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宜棠?”沈世元停下来,看着宜棠,幽暗的眼神在宜棠的眼泪中逐渐透亮。
“这里……这是别人的家。”宜棠半天挤出一句话。
“好。”沈世元艰难撤下来,“听你的。”
两人鼻尖碰着鼻尖,镜中的二人如鸳鸯交颈。
沈世元退开时袖口扫过胭脂盒,盒盖“咔嗒”扣紧,锁住满室苦杏仁味的茉莉香。
沈世元实在耽误不起,如今南方告急,军中一直催促他尽快返回。
一行人再次上路。
宜棠一再坚持,终于和锦津待在一起,锦津老大不高兴,“沈世元什么玩意儿,不让我见你。”
“我又不可能抢你,倒是我哥,……”锦津爽朗地笑起来,“还没有恋爱就失恋了。”
宜棠脸一红,皱着眉头,闷声道,“你别说了。”
“莫非你也是?”锦津笑得更大声,“沈世元来得正是时候,再晚几天,恐怕媳妇就不是他的了。”
已经是五月,祁连山巅的积雪初融,戈壁滩上仍卷着细沙,但绿洲边缘倔强的生命已蔚然。
丁香细碎的紫瓣裹着沙粒,苦水玫瑰的艳红在风里颤巍巍舒展。
宜棠指着一处不知名的蓝紫色花,“那是什么花?”
“真笨!”锦津嫌弃,“马兰花。”
花瓣像从敦煌壁画里裁下的碎帛,一丛丛缀在龟裂的黄土裂隙间。
宜棠真是佩服锦津的恢复能力,锦津越开朗,越能消散内心积攒的郁气,天地之大,生命辽阔,岂是一段感情可以埋没,也不是一个沈世良可以定义。
“你还学医吗?”宜棠问。
“不学。”锦津斩钉截铁,“学医要是心肠不好,容易害人命,你看那罗心,把我爹害的,给我爹不是安眠药就是海洛因,害得我爹一生以极不光彩的方式结束,若不是沈家,我爹只怕还要死后戮尸,枭首示众,再往前倒腾两年,老佛爷皇帝在的那会儿,我们只怕要满门抄斩,若是株连九族,那棠儿你也活不了了。”
“好了,锦津。”宜棠连忙阻拦,锦津越说越没边。
车轮扎着官道,辘辘前行,阿宽正蹲在烽燧残垣下掬水囊里的水洗脸,忽然瞥见石缝里探出的马兰花,锦津小姐连着三日被风沙呛得添了咳嗽,他薅了把枯草将花茎上的尖刺仔细抚平抹掉,又摘两朵馥郁芬芳的白刺玫。
不知不觉,袖口被花汁染得青一块紫一块。
阿宽把花束斜插进装黍饼的竹篓缝里,快步赶上车队。
锦津从车窗忽见阿宽篓边颤巍巍的蓝,连忙喊道:“阿宽,把马兰花给我。”
锦津把马兰花边上的白刺玫揪开,“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浓郁的味道?”,花汁把她的蔻丹染得更艳,像蘸了胭脂的狼毫笔尖。
“不是不是,广州的素馨花也很香,栀子花茉莉花我也喜欢。”宜棠连忙说。
锦津蓦然将花束抛向车外,蓝紫花瓣撞上左公柳新抽的嫩芽,惊飞一只沙雀。
“你干嘛?”宜棠吃惊。
“欣赏过了就好了呀!”锦津欢快地笑起来。
锦津的笑声惊得连泽勒马回望,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甚是欢喜。
连泽转眼望见沈世良,嗤笑一声,沈世良颇有绅士风度,“连泽,我愿意以兄长之情待锦津,钟家的任何事情,你若是信得过我,但说无妨。”
“做兄长就不用了,我不愿意跟人分享自己的妹妹,至于帮忙,这次若不是沈家,家父颜面实难保全,连泽在此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