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细嫩的皮肤跟着水波荡漾,玻璃后,他们就像博物馆中陈列的供人欣赏的展览品,超市货架上等待挑选的商品一样,冰冷而无情。
艾达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可以精准而优雅的形容形容那种感觉。她只是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在她还是婴儿时是不是也像这样,像军用罐头中漂浮的猪肉块一样,浮党在这令人作呕的黄绿色培养液中。
答案近乎是肯定的。
她走上前去,每一步都要踩在地上,确认自己踩稳当之后才会去迈出另一条腿。
霍桑只看了一眼,就可以确定,此刻的艾达,她的腿一定软得像在汤碗中泡了一整晚吸附了满满汤汁的面条。
可她仍要一步一步靠近培养舱。
就好像在透过那层玻璃,窥探她的过往一样。
手掌贴上冰凉的玻璃,艾达凑近去看,玻璃舱内的婴孩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似的,倏然睁眼!
艾达向后退了一小步,跌入一个坚硬的胸膛。
霍桑托着她的肩膀,扶她站稳。
艾达回头一笑,视线又移动回玻璃舱。
污浊浑黄的眼睛空洞洞地睁开着,直勾勾地盯着艾达的方向却没有一点神采。
艾达的视线落在铭牌上,是个小女孩,还不满一岁,就被困入这牢笼之中。
“你说,她还活着吗?”艾达两支手贴上玻璃,额头也贴了上去。
霍桑紧紧揽着艾达,玻璃倒映出互相依偎的两人。
“活着吧。”艾达自问自答,“休眠也算做活着。”
“你说,她愿意这样活着吗?”她又问。
霍桑依旧不回,搂着艾达的手臂收得更紧。
“我觉得她不愿意,可我又不能替她做决定。”
她一直自言自语,就像是与许多年前的自己交流一样。
“她还不到一岁,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被锁链扼制了自由,只能待在着玻璃做的牢笼里。不,不对,只要这该死的人体实验还存在,那段该死的碱基序列还在,她就永远没法自由。”
前半句在说婴孩,后半句就是在说她自己了。
或许,一整句都在说她自己。
“艾达,她死了。”霍桑沙哑开口,“而你还活着。”
“我知道,我从没想过要去死。”艾达侧脸贴上冷硬的玻璃,试图用脸颊温热冰冷液体中沉浮的小小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