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秀兰的窑洞前就响起了擀面杖敲案板的&0t;咚咚&0t;声。老人掀开缸盖,看着醒的面团在晨光里舒展:&0t;大妞,&0t;她对跟着学做枣花馍的年轻媳妇,&0t;揣面得顺着一个方向,就像咱枣林的风,从来都是朝着塬坡下吹。&0t;面团在姑娘们掌心翻转,偶尔溅起的面粉落在蓝布衫上,像落了片初春的枣花。
李虎的车间里,刨花堆成了矮墙。安娜对着新到的枣木板材愁:&0t;师傅,这批木料的结疤太多。&0t;他却从工具箱里翻出不同型号的刻刀:&0t;结疤是枣树的故事,&0t;刀锋在凸起的木纹旁轻轻游走,&0t;咱得顺着故事走,就像咱陈家洼人,顺着黄土地的纹路过日子。&0t;木屑落在他腕间的银镯上,那是用第一笔枣蜜收入打的,随着动作出细碎的叮当声。
建军蹲在枣林深处,看小吴和几个汉子给枣树施叶面肥。&0t;得用新打的枣叶汁,&0t;他指着陶盆里的深绿液体,&0t;老辈人说,树吃树汁,就像人喝娘奶,&0t;忽然笑了,&0t;比啥化肥都管饱。&0t;远处,王婶和刘嫂挎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新收的棉线:&0t;建军啊,咱村的新媳妇们要学绣枣花布袋,你给选块向阳的空地当学堂吧。&0t;
晌午时分,晒谷场的石桌上摆着新泡的枣叶茶。李梅展开省城寄来的订单,指尖划过&0t;加急&0t;字样:&0t;王主任说,电商平台催着要五百个枣花布袋。&0t;王婶数着晾晒的布袋叹气:&0t;就咱几个老婆子,一天顶多绣十个。&0t;刘嫂忽然站起身:&0t;怕啥,&0t;她指着正在给枣树浇水的后生们,&0t;让汉子们收工后帮着剪布,娃娃们放学来穿针,咱陈家洼啥时候怕过缺人手?&0t;
申时末,枣林里的枣叶汁终于熬好。建军往喷雾器里灌汁,忽然停住:&0t;小吴,&0t;他指着远处正在给布袋锁边的游客小敏,&0t;把摄像机架到晒谷场,让城里人看看,咱的布袋是咋从枣花变成布,又从布变成针脚的。&0t;少年挠着头笑:&0t;建叔,您现在比记者还会讲故事。&0t;
暮色漫过塬坡时,晒谷场变成了临时绣坊。秀兰摆开染缸,教新媳妇们给棉线染枣花色:&0t;靛蓝要少放,&0t;她用枣木筷搅动染液,&0t;咱枣花是淡金色,就像塬坡上的晚霞。&0t;小敏举着刚染好的线惊呼:&0t;陈奶奶,这颜色和枣林里的晨露一个样!&0t;老人点头:&0t;可不,咱染布的水,用的是老枣王根下的井水,带着树的魂呢。&0t;
深夜,秀兰坐在炕上给新媳妇们补绣示范。圆圆趴在她膝头,看月光给晒谷场的枣木架镀上银边:&0t;奶奶,这么多布袋,啥时候能绣完呀?&0t;老人的针脚穿过土布,忽然想起白天李梅说的话:&0t;电商平台的人说,咱的布袋是&039;会呼吸的乡愁&039;,&0t;她笑了,&0t;傻妮儿,乡愁哪能靠机器绣,得用咱这双沾着黄土的手,一针一线缝出来。&0t;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只有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他在给安娜讲解如何利用枣木结疤设计新款式,木屑落在父亲留下的木工围裙上,像落了一身星星。远处,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灯,老人对着新画的枣林分布图轻笑,今年新栽的树苗成活率比去年高两成。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陈家洼又迎来了新的一天。晒谷场上的枣花布袋已绣了一半,枣木架上的枣叶茶正在晾晒,木工坊的刨花堆旁,后生们正用枣木枝给布袋做流苏。没有人知道,五百个加急订单何时能完成,但每个村民都清楚——黄土地的致富路,就像晒谷场上的协奏曲,有擀面杖的&0t;咚咚&0t;声、刻刀的&0t;沙沙&0t;声、绣针的&0t;噗噗&0t;声,还有信天游的调子在塬坡上飘荡,只要大伙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急的订单,也能绣成黄土地上的锦缎。
塬坡上的阳光越来越亮,秀兰的擀面杖又敲响了案板,李虎的刻刀又滑过了木纹,建军的旱烟袋又亮起了火光。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正一点点编织成陈家洼的希望,就像晒谷场上的枣花布袋,每个针脚都藏着对土地的热爱,每道纹路都写着对未来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