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撇眼却见安向导的眼睛已经瞪得发直,脖颈上青筋鼓噪得像要爆炸。
她挠了挠毛茸茸的脑壳,心脏这么蹦跶会晕菜的想法还没播完,身前的人便突然直挺挺地倒仰下去。
予情手一抄就把这个大号娃娃扛了起来,甩着两条长腿瞬间交错出了一路重影——她不知道对面是啥的时候都能走到这,更别提现在已经看清楚了五个大蜗牛的全貌——闻声辩位她也不差的啦,略略略。
最大的问题还是小安向导san值略低,努力过头了。
予情听着身后飞沙碎石的动静,轻快地跨过扶手围栏,落在下一层的露台上。
失去了安平第二世界的加持,她看不见洞顶上污染视线的蜗牛,但她知道它们不会再追来。
水面之上,和建筑之内,都像各自画了无形的三八线,露台这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地盘她第一时间就琢磨过了。
予情往露台外伸了伸头,这幢小楼的下半部分原本都浸在水里,墙壁上氤着深深的水渍。但现在水位如退潮般迅速沉降,露出了镌刻着花纹的青白色石阶路。
天色越来越暗,暗到虚化,却似乎不单纯是光线的问题,视觉和空间感都在反复被干扰,需要她全神贯注不停地调整焦距,累得眼皮跳跳……向导的这些能力不见得致命,但的确非常磨人。
她缩回脑袋,掂了掂背上瘦得没几斤的安向导,悄无声息地低着身子蹲在围栏阴影里。
安平醒得很快,他是惯性惊厥发作,不是昏迷,可以不甚清晰地感受到外界变化。因此第二次在别人背上睁开眼时,他反倒生出了点“啊,随便吧,他就是个废物没什么好狡辩”的松弛感。
而这位脑子似乎出了点问题的哨兵则显得格外有耐心,跟传闻中大多不太受控的哨兵风格迥异。她维持着平稳的姿势,把他这个无甚卵用的包袱完整拖拽了出来。
予情没有回头便知他醒了,笑声里带着刻意压低的沉闷,但谢天谢地安平并没有听出任何嫌弃的味道:
“在这休息会儿吧,咱们都需要恢复体力,没有小安向导我现在就跟瞎子一样。”
撒谎。
安平暗道,没有他,她照样能找到下一个安全区。
无地自容的年轻人没有注意到她的称呼从“向导先生”变成了“小安向导”,他只震惊于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善良”,善良到不像这个世界养育出来的生命。
向导对哨兵来说当然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对一个失去记忆毫无概念的哨兵来说?
再加上,这个向导很弱,惧怕的东西又太多,第二世界脆弱得像张薄纸,在危机中帮不上忙还要扯后腿——她为什么不把他扔在那儿?
“我为什么要把你扔在那儿,你倒是信我一下吧小哥。”她又在笑了,轻快而无畏,仿佛初生的牛犊。
安平这才意识到他把疑惑问出了口,他沉默片刻,忍不住强调:
“在这里谁也管不了谁,你可以放下我,没关系,自己的命最重要。”
反过来我也一定会放下你,他恍惚地捏了捏自己苍白冰冷的手指。
这残酷的世道并不善待弱者,助人为乐舍己为人的结局大都不怎么样,他不想死,没有人想死。
“我珍惜生命,但并不畏惧死亡,”女哨兵悠悠回答,“如果我努力一下就能让别人活下去,这不是挺不错的买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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