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屑混着墨蓝色的冰晶粉在幽暗的天光下无声飘荡。库房外那片空地被冻成了一块死沉的冰玻璃,映不出丁点热气。墨青色的破布碎条冻在冰粉上,黏连着李寒栽倒之处那片冻结的黑紫污血,像打翻了冰砚里的墨泥。几滩更大更深的墨绿冰渍中糊着破碎的冰甲片和粘稠的胶冻状组织,是那四个被冰矢反噬撕碎的玄冰卫留下的最后痕迹,腥浊的锈气被寒气死死压在冰面下。
空气死沉得如同冻实的铅块。
库房豁口深处,冰晶墨尘如薄纱飘拂。悬立于半空的身影纹丝未动,覆满墨蓝寒霜的睫羽下,一双深寂冰渊般的瞳孔缓缓移动。
落点——
豁口角落!那具撑在熔断螭杖残骸旁、如冰雕般的素白氅影。而后视线平移。
穿过朦胧冰尘。
钉在那座锁着石匣的冰砖废墟深处!那个突兀显现的、如同凝结了万载血污又浸入玄冰淬过的深黑袍影。
落在他那只缓缓抬起、按在巨大匣盖上方的枯瘦右手。
五指箕张,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撕裂冰封万载的沉重压迫。那口石匣墨黑巨匣沉重的斜盖在其掌下嗡鸣震颤。
就在那枯爪按落发力、黑沉匣盖即将被掀起缝隙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孽障!当诛——!!”
一声苍老、枯哑、却带着一股仿佛来自李家祠堂最深处牌位古旧木纹的腐朽威严的叱咤!如同被冰封了万载的古钟撞响!悍然撕裂了冻结的空气!
声音并非来自库内!更非库外残喘的李寒锋!
而是……从库房那高耸厚重、遍布蛛网裂痕、被墨蓝冰晶覆盖的巨大内墙之后!!穿透了数尺厚实封冻的玄冰玉墙!如同在冰壳内部炸响!轰然传透而入!
嗡——!!!
伴随着穿透冰壁的苍老怒叱!一股极其古老、浩瀚、如同承载了李家千年冰脉根基的沉重冰意!带着镇压祠堂、统御寒煞的无匹威压!悍然降临!瞬息间填满了整个破败库房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弥漫流淌的冰尘墨晶被这股冰息生生压沉!如同失去了所有浮力般簌簌下落!堆叠冰砖废墟深处刚刚弥漫开来的墨绿冻泥寒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攥住喉咙!瞬间凝固、哑火!
石匣之上!血袍人那只刚刚按下、即将掀开缝隙的枯爪如同骤然陷入万载寒泥的冰坨!下探的动作被无形的浩瀚冰威硬生生凝滞在半空!覆盖袖口边缘的寒霜无声增厚!他那宽大的深黑血袍微微向外鼓起又猛地收紧,如同内里有无形的波澜被强行镇压!
豁口外残骸中挣扎着撑起一点身体的李寒锋猛地一顿,如同被冰椎贯穿头颅!那张被冻污血痂糊满的脸猛地向上仰起,墨绿冰渊似的眼珠死死瞪大,扭曲的脸皮抽搐着,喉咙深处滚出几声破风箱被冻僵的呜咽。
静!
绝对的死寂!如同万载冰峰内部!被这突兀降临、古老、却又绝对掌控的威压瞬间冻结!
悬空的李十三,垂落的墨蓝冰霜发丝在死寂气流中微微拂动。低垂的眼睑掀起一丝冰冷的缝隙。
就在这冻结万物的死寂即将持续下去之时——
库房深处!那堵厚实内墙!一片蛛网冰裂最密集、似乎也是最薄弱的核心位置!
咔……咔嚓……!
细微得如同冰晶坠落在薄霜上的声音!一蓬厚厚的墨蓝冰晶粉毫无征兆地从墙体冰裂缝隙里簌簌剥落!
冰尘扬起的薄雾中!
那片龟裂区域的冰墙如同融化的水幕般无声无息地向内塌陷、扭曲、消融!
不是被打碎!
更像被某种绝对零度的极致冰意强行从内部化解!
一个轮廓!
一个由极致低温勾勒、边缘散发着森然白霜、身披厚厚墨青色绣着冰螭蟠纹古朴宽袍的身影!在塌陷消融的冰晶隧道后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