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照映着相依的两人,江积玉身形高挺谦和地站在云念旁边,手里拿着雕花木梳在给她梳着发。
圆玉珠簪被握在竹节修长的手摆弄着,挽起一个发髻轻轻插进去,衬得她一如既往的淑雅。
他又翻了翻妆奁,推开一个小暗格,但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怎么了?”云念看他这番动作,微不可查地直了直润唇,坐卧不安了一刹,又迅速地恢复以往。
她只当那是一株普通的丁香,别在头上恰恰好看,便常戴着,说非它不可倒也算不上。是以,梁秋仪抓住了她的小辫子要过去,也没多加踟蹰。
江积玉扇睫微闪,温声道:“没什么。”
这般说着,便转而把那挽起的发又撒了下去,若直漱下来的一汪黑泉瀑布。他简单地挑起两缕发,以圆白玉佩扣住别在一起,拿出一条长长白紫渐变的流苏依着软发流下,这般便与他一样了。
云念想着今天再去一日就能把剑鞘雕好了,便止不住的欣喜起来,起身轻触他的嘴角,两眼弯弯,“今天也不能跟过来。”
饶是江积玉再怎么顺她意,一连几天都这般也有了脾气。他自是知道她寻梁秋仪去了,却又碍于怕她不高兴,便不多插手,只是夜里头看她安静的和容,总是忍不住满腹戾气。而那怨气又将他的阴暗无限放大,克制不住地将其强制占有。
但他依然是压抑着不悦,柔声地问道:“你最近都往外跑,可是城里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唔,算是吧。”云念迟疑地答话,随后抬手拂其俊靥,继续轻轻地道,“今天过了之后就不去了,最后一天。”
素手将他的愠意挥散消泯,这才负心违愿地解除她腰上的桎梏。
等那佳人翩然地走了,他才转过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他的面容。
随后,只闻空旷的屋子里传出一声极轻、意味不明的轻笑。些许的盈光凭空出现,在他指尖环绕了几圈便杳然无际。
想来是那花上的阵法被人给毁了,他思量着,手指在桌面轻轻扣响,“哒哒哒”的一声一声又一声。
“明天给……原来是这样么?”
既然被肮脏杂碎碰了、脏了,那便要不得了。
他在无数个日夜里,从她给自己布置好的那张绵软的竹塌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穿过隔着两人床榻的帘幕屏风,坐到她床尾边的竹桌上。
月华穿过那不大不小的窗棂氤氲盖在他身上,耳边是她轻轻不绝、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他忍不住地转头窥觑。少女睡容安舒,浓密的睫毛阻挡了盈光,却没能挡住它透到了唇上,朱唇上似沾了水珠,皎洁透亮。
不动何为心动,不知何为情爱,不知何为喜欢。只知她当真好看,比手中的这一簇簇丁香更为鲜亮。
他在某日的清晨回了仙界,走得匆匆忙忙,顶上还挂着一片沾着陈泥晨露的青叶。
他从来都是聪慧,一点就通,此时却问了慧如一个愚笨的问题,“我想送一人礼,可我不知该送何物……”
慧如闻言顿了一瞬,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失神地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江积玉觉得他可能是没听见,还想再问一遍时,他方抬手捻去他顶上的那片叶子,和蔼地答道:“女赠花枝,男赠酒。”
就此,他趁着那一世云念间歇不在的时间里,逛遍了一整个凡间。在数以千万的城池上,都留下了些许的足迹。他跋山涉水地寻了一圈又一圈。
五瓣丁香有很多朵,五瓣丁香却一株也无。
他执着于五瓣丁香,不因其他,只因曾经听闻——五瓣丁香又名许愿花,对着它许愿,便什么都可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