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仪痛苦地闷哼一声,挣脱束缚,往后踉跄了几步,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白壁瓷地便溅上了红色的银星,“江积玉,你注定有一日比我还恐怖!你迟早为天地所不容!”
“那又如何?”江积玉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无谓道,“只要愿荀仙君过得生不如死,便没什么值得我在意的。”
弯月高悬于天。
云念抱着束月剑失神地往回走,影子打落在石板上孤涩又黝黑。
闭云手鼓浮在她肩侧上空,四根带子随着夏蝉蛙鸣起伏着。
耳边的一缕青丝蓦然飘动,她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到那从天上狂然坠落的人瞪大了眼。
她下意识地挥出闭云手鼓放大在面前。
“咚——”的一声,梁秋仪摔在那偌大的鼓面上,铜片随着蝉蛙狂叫。
云念慌张地跑过去抚平躁动的手鼓,轻声道:“别叫了。”
再叫,指不定就被人发现她跑出来了。
梁秋仪躺在手鼓铃上,托云念的福,这鼓面他摔下来时倒是跟朵云一样软绵绵的。
如今他浑身剧痛摔进云朵里,更是一步也不想动,便张开眼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头往后仰看向那抱着束月剑,周身被束月罩护着的云念,娇娇地喊了声,“姐姐。”
云念自是知道他是鬼,也明白他手上孽障有多重,更知晓自己被他落了噬魂咒让江积玉寸步难行。
现在看着他那张少年意气、乖巧讨好的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紧抿着朱唇盯着他看。
“姐姐,仙首大人把我打的真疼,你在外面看着怎么也不拦着他?”梁秋仪在鼓面上侧翻了个身,撑头看她。
云念搂紧颤动着的束月剑,越过他往前走去,闭云手鼓也托着他跟在身后。
她走了几步才严肃地开口,音调像长辈训斥不听话的小孩子,厉声道:“你该打。”
让唐青衍和张团儿染上洗不去的孽障,人不成人,鬼不似鬼的活了五百年,江积玉打他不冤。
末了,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收阵的时候,我感应到了。”梁秋仪笑道,“姐姐可是从头到尾听了个全,一字不落的,现在还能镇定自若,真是让我佩服。”
她轻颤了颤眼睫,盈光从顶上打落,在她的眼睑处投出一片暗影,衬得面容明暗不清,“梁秋仪。”
“姐姐?”梁秋仪眯着眼看她,若非束月罩阻绝着,他倒是想把云念变成兔子搓扁捏圆。
“你是厉鬼。”
梁秋仪纠正她道:“我是劫鬼。”又得意的伸眉补充道,“七劫厉鬼噢!最厉害的鬼。”
云念那股复杂的愁绪瞬时被他的嘚瑟吹得烟消云散,有些恼道:“你为鬼,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为鬼了又如何?”梁秋仪猝然道,“这天不给我报仇雪恨,那我自己来,我没有错吧?”
“可是你不该杀无辜的人。”云念声若柔风却又带着愠怒,“你还让唐青衍和张团儿变成这样!”
“可不杀,他们就得死,我也得死。”梁秋仪正色说着,眸光闪闪若夜里捕猎的豺狼,“我已成仙了,没有下一世了。姐姐,我不想死。
还有他们两个,你不会以为没了锁魂咒他们就能解脱吧?地府十八层不会放过他们的,横竖左右,所有人面前都是一条死路。”
云念缄口不言,越发搂紧怀中剑,剑身的凉意沁入温热的掌心。
她缓了半响,问道:“若有生路,你还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