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未把茶杯捧在手里,温暖顺着掌心和热气传了上来。她喝了口,大麦香立刻沁入口中,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从木窗框望去,外面下起了小雪,很细,很小,有些像盐,若有若无地在空中飘荡着。干枯的树枝在风中微微颤着,这种天气最冷。
鹿鸣看着窗外,“大雪小雪又一年,一年又要过去了。”
谷雨未仍旧不说话,只低头看着简朴的茶杯。
两人就默默地看着窗外景,喝着茶。服务员送上菜,鹿鸣也不让,拿起了筷子。
菜略微有些辣,味道很足,肉烤得火候恰到好处,嚼在口中,让人生出力量感。
“这里是我来杉城后喜欢的第一家店,”鹿鸣说,“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吃国外的饭吃得倒胃口,特别想吃点口味重的。川菜又觉得太辣,辣盖住了别的味道。”他笑了笑,“说实话,这里还是你父亲推荐给我的。”
谷雨未停止嚼动,眼睛却望着盘子,没有看他。
“我们俩那时候是初相识,谈完正事,说到了吃饭。你父亲说,男人就要吃大块的肉,这样才有力气。拿着餐刀,翘着兰花指,或者伸长脖子喝汤,怎么会是中国男人的做派?中国人说,那是娘娘腔。”他自己先笑了。“以前和你在江润餐厅吃饭,都是装的。其实,我不喜欢那里,我喜欢这儿。”
他叫了服务员,“来瓶清酒。”
酒送了上来,他自斟自酌了起来。
谷雨未慢慢地嚼着,总是不语。
鹿鸣也不再说话,只是自己夹菜、喝酒。
一直到终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出了饭馆,她向自己的车走。她知道,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她继续向前走,走到车前,她要拉车门,手搭在上面很久,一直没有用力。
风吹在身上,很冷。她一咬嘴唇,上了车。
后视镜中,她看到,那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车子,平日尖锐的目光全然失去了光彩,痴痴的、愣愣的。深蓝色的大衣,灰色的围巾,小雪花不断地落下、落下,落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垂手站着,看着,似乎是在让她回头。
她终究没有回头。而是一踩油门,车子猛冲出去。
后视镜中的他越来越小,那双眼睛却像长在后视镜中,让她的眼睛变得模糊。
她的手机响了,她没有接。再响,她还是没有接。不断响着的电话像是摇铃一样,催着她的泪不断下落。
红绿灯,她不得不停了下来,打开手机,是他的信息。
“谷维春的死,和我真的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