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王道容自小就不缺声名,如今虽然官微言轻,名望却是与日俱增。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并没有闲暇去想慕朝游。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桩应酬,等驱车赶回府上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守门的老阍人睡得昏昏沉沉,阿笪上前拍了几次门,才将老阍人叫醒。
老阍人从睡梦中惊醒,提着一盏飘飘摇摇的灯,颤巍巍地走来。
灯光下的王道容乌发如绸,皙白淡漠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疲态。
老阍人姓张,在王家已经干了许久了,是看着王道容长大的。等王道容买下这一处宅子之后,他就主动提出要替他看门。王道容素日里也很尊敬他。
张翁提着灯走近看着他的面色,关切地叹了口气,主动上前帮忙牵马,“唉,又累得郎君这日日辛苦。”
王道容淡淡颔首算作回应,又道:“张翁你年事已高,这些事交给阿笪去做就是。”
张翁笑呵呵的:“趁现在还能做得动,能帮郎君多做一点是一点。”
两人刚把马牵到马厩,又忽然下起了雨。
入了春之后,建康的雨水一日比一日丰沛。
或许是席间累得狠了,王道容这会儿沐浴完却是毫无困意。
窗外春雨潇潇洒洒,竹帘高卷,夜风吹动烛火细细,炭盆内的炉火熊熊烧着,驱散了点点的春寒。
王道容取了棋枰,下意识地就对阿笪道:“请慕娘子来。”
阿笪顿时就愣住了,“郎君,慕娘子已经搬走了。”
王道容揭开棋盒的手顿了一顿,蓦然才想起慕朝游的确已经搬去佛陀里了。
他垂着浓黑的眼睫,淡淡嗯了一声,“忘了。”
又把黑棋与白棋一颗颗取出。
敲棋声错落琅琅。
阿笪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只看到那棋枰上的五颗黑子整整齐齐地练成一线,忍不住笑说:“郎君怎地有兴致连起了五子。”
王道容敛眸,他依稀记得慕朝游不会下棋,只会连五子。
她的围棋也是他手把手教的。
因为生疏,每走一步时,她往往要思索良久,而他手边便搁着一卷南华经,等她思考的时候,他便去读南华。
慕朝游实在是个臭棋篓子,但王道容一人独居日久,没人的时候也只能对着棋谱解一解死活,和她对弈倒也成了难得的消遣。
阿笪这么一说,王道容便拂了棋枰上的棋子,“去替我将那本《玄棋谱》拿来罢。”
王道容并不是个多么柔情的人,他表面上端正如玉,淡然如水,骨子里却很有世家子弟的矜傲。
慕朝游的不告而别的确令他微感不虞,如鲠在喉,但也仅此而已。
他准确地体会到了慕朝游两讫的用意,也照单全收。
高傲的个性使然,当然也不会再同她有什么主动的,多余的牵扯。
但或许是今夜的春雨太过漫长。慕朝游的存在就像这场春雨,不知不觉,一点点润泽人心,影响很细微,却很深远。
王道容一人自弈到夜深,最终还是叫了阿笪来,命他把之前为慕朝游准备的嫁资一同送往佛陀里。
如此才算两讫。